坐在飯店酒吧臨窗的吧檯邊,鄭雍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那株位於花圜中庭的聖誕樹,以及樹下那對玉雪可愛的雪人娃娃。
周在元在他身旁的位子落坐,順著他目光的方向望過去。「聽說那兩個雪人是你送給我們飯店的?」
鄭雍一凜,沒有承認也不否認,默默地喝酒。
周在元瞥他一眼,招手向酒保點了一杯跟他I樣的雙份威士忌。
「你怎麼有空來這裡?」鄭雍轉頭看他。「今天晚上不是你的選妻宴嗎?怎樣,徵選到老婆沒?」
周在元分明聽出他話裡的嘲諷,卻是不動聲色,接過酒保遞來的威士忌,舉杯啜飲。
許久,他才意味不明地沉沉揚嗓。「有個女人,剛剛擺了我一道。」
「誰?你是說在你的選妻宴上嗎?」
「嗯。」
「是誰那麼大膽?」
「一個打掃女傭。」
打掃女傭?鄭雍一愣,不自覺地聯想起羅愛理,神色微變。
周在元敏銳地觀察到他不自在的表情,俊唇一勾,似笑非笑。「放心,不是你那個前妻。」
鄭雍鬆一口氣,表面故作淡定。
周在元微微一哂,也不知是玩味或嘲弄。「不過跟你前妻也有點關係,那個女人是她那一組的組員。」
「她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火大?」鄭雍忍不住好奇,開始後悔自己方才貪圖安靜,沒去湊那場假面舞會的熱鬧。
周在元捏緊酒杯。「她演了一場好戲,把整個活動鬧成了一個笑話。」
演戲?笑話?鄭雍挑了挑眉。也就是說,這場選妻宴無疾而終嚷?
鄭雍期待好友進一步的解釋,但周在元顯然不欲深入討論這個話題,板著一張臉,一聲不坑。
鄭雍打量好友難得陰沉的側面。看來那女人真的惹毛他了啊!
「關於我姐姐,你到底怎麼想的?」沉默半晌後,周在元轉了個話題。
這話題夠尖銳。
鄭雍無聲地歎息,端正臉色。「在元,我知道你姐姐是個好女人,不過……」
「不過你心裡還是放不下你前妻。」周在元靜靜地打斷他的話。
鄭雍苦笑。
周在元駿眉。「你就那麼愛她嗎?那女人當初不是背叛了你?」
鄭雍一震,好一會兒,黯然搖首。「她沒有,是我誤會了她。」他澀澀地低語,簡單地敘述關於Jason那件事的來龍去脈。
周在元聽了,也不禁悵然。「她竟然是為了借錢……」
「而且是區區兩萬元人民幣。」鄭雍補充。
周在元完全能領會好友的懊惱,如果是自己的女人為了那麼一點點錢低聲下氣去求別的男人……
「你一定很悔恨。」他低聲評論。
「豈止悔恨,我剛聽時,幾乎想殺了我自己。」鄭雍咬牙低語,仰頭一口喝乾杯中殘酒,辛辣的酒精灼痛著喉嚨。不知是否是空腹喝酒的關係,胃袋隱隱有些絞痛,他擰了擰眉。
「所以你打算把她追回來?!」
「我是這麼想,可是……」
「她不願意?」
「對,她不願意。」
「為什麼?她不愛你了?」
彷彿漫不經心的一句問話卻猶如最尖銳的利刃,深深插進鄭雍心扉,他惱得瞪好友一眼。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狠辣嗎?」
狠辣?周在元一臉淡漠。「我只是實話實說。」
鄭雍恨得咬牙切齒,超想痛扁這個無情無義的損友一頓,他收拾急促的呼吸,好不容易才尋回冷靜。「她還是愛我的,我感覺得出來。」
周在元迅速投給他「你確定嗎」式的一瞥。
鄭雍倏地握了握拳頭,拚命告訴自己要淡定,跟這個腹黑男認真他就輸了。
「你姐今天下午來我屋裡,她發現了還是會吃醋。」
「我姐去你那裡做什麼?你沒對她怎樣吧?」周在元完全偏離了重點。
鄭雍瞪他。「你把我當成那種下流的色狼嗎?我當然沒對你姐做什麼!」
「沒有就好。」周在元淡定地喝酒。
肚子又痛起來,難道是被這傢伙氣的嗎?
鄭雍伸手暗暗撫揉腹部。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葉子航老說周在元這大少爺不好搞了,果然很難相處。他怎麼到今天才看出來?
「既然你堅持你前妻還是愛你的,為什麼她會不肯回到你身邊?」
這話分明就是懷疑他的判斷。
鄭雍瞪視自己握拳的雙手,奇怪自己竟還能忍著沒有一拳揮過去,當上一家公司的執行長,他脾氣也比從前好多了啊!
感歎一陣後,鄭雍才幽幽揚嗓。「她說她三十歲了。」
「這跟她幾歲有什麼關係?」周在元不懂。
就知道這傢伙不懂,男人怎麼能輕易懂得女人心中複雜的海底針?就連他自己也是待在這酒吧裡琢磨了好幾個小時才總算理出一點頭緒。
鄭雍長長地歎息。「我想這意思是她不年輕了,沒有勇氣再從頭來一遍,如果她答應跟我復合,我們的婚姻就真的能夠順順利利維持下去嗎?會不會又出現別的問題?」
「想那麼多!」周在元有些不以為然。「以前你們的問題是出在沒錢,現在「有錢了,還怕重蹈覆轍?」
「我想,不是因為錢的緣故。」如果是,她早就肯收下他給的贍養費了。
「那是什麼緣故?」
「是因為她心中有個結。」
「什麼結?」
鄭雍不語,深思地用手慢慢轉動空酒杯,瞳光明滅不定。
「我會找出來的。」
回到宿舍,羅愛理發現桌上放著一個包裝華麗的禮盒,盒子上繫著一朵緞帶紮成的玫瑰花,花瓣間夾著一張聖誕小卡,寫著她的名字。
是送給她的禮物。
會是誰送的?
腦海不由得浮現一張斯文英俊的男性臉孔,她不希望是他,但芳心卻不可自抑地評評跳動。
她坐在桌前,雙手顫顫地解開包裝,打開禮盒,剝去了裹了一層又一層的泡棉,出現的是一顆晶瑩剔透的雪花球。
雪花球裡,靜靜地飄著雪,一對可愛的雪人娃娃坐在雙人鞦韆上。
羅愛理心房揪緊。
她怔怔地瞪著桌上的雪花球,瞪著那白雪琉璃的小小世界,呼吸斷了,心韻亂不成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