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一路進門就已經將宅子看了個七七八八,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已是十分穩妥,讓將軍費心了。」
雷飛雲略帶靦腆地笑了笑,「臣是個大老粗,這些還是臣妻費心置辦的。」
三皇子也露出笑意,「將軍終於也是有妻室的人了,我來得匆忙,沒有什麼賀禮相送,以後再補吧。」
雷飛雲很是爽快地道:「不用不用,有殿下一聲祝賀足矣,臣和臣妻都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三皇子笑得更爽朗了,這麼多年過去,唯有雷飛雲始終不曾變過。
「臣為殿下置辦了接風酒宴,還請殿下入席。」
「有勞將軍了。」
「殿下請。」
「請。」
接風宴上不談國事,只敘舊日情義,倒也是賓主盡歡。
宴罷,雷飛雲是被親衛扶著從側門離開的。
他一離開,原本已經醉得單手支頷、昏昏欲睡的三皇子也立時直起了身子。
「殿下。」侍衛近身低喚。
三皇子擺了擺手,「有雷飛雲在,我在邊城安全無虞,別做多餘的事,你們一路勞頓,也都早些歇了吧。」
雷家世代直臣,雷飛雲能不顧一切接應他出京已是難能可貴了。
「是。」
第6章(2)
醉得東西難辨的雷大將軍在被人扶回內院後,腳步踉蹌向前一撲,一把抱住了迎出門的妻子。
周佩華被他那一身濃郁的酒氣撲得直皺眉頭,受不了地微微偏過頭。
荷香猶豫了一下,到底沒往前湊。
周佩華被某人山一樣的重量壓得搖搖晃晃步履不穩,咬著牙,艱難地將人弄進了屋,又拖進了淨房。
一進淨房,雷飛雲就直起了身,揉著額際。
周佩華瞪大了眼睛,敢情他這是裝醉?
他逕自脫去衣裳,一腳跨進放好熱水的大浴桶,整個身子沒入水中,這才舒服地吐了口氣。
他雖然沒有醉倒,但確實喝了不少。
她搖搖頭,挽了袖子走過去,拿起布巾幫他擦身,卻沒有多問什麼。
閉著眼睛靠著浴桶的雷飛雲幽幽地道:「人為什麼要長大呢?」長大了就變得複雜,有君臣之義,也有兄弟之誼,他最怕的就是有朝一日為了君臣之義他要不顧這兄弟之誼……可鎮國公一直是直臣啊。
「這是自然規矩,誰都逃避不了。」她何嘗想長大?如果她不要長大,母親就不會死,能一直陪在她身邊,父親也不會迎繼母進門。
「覺得心累。」
「別想太多了。」
雷飛雲沉默了好一會兒,過了許久才又道:「我知道殿下的心思,可是我不能有任何表示。」
周佩華沒有接話,她知道他只是心裡有些憋悶,想要說說話發洩發洩,實際上並不需要聽到回答。
洗完澡,換過中衣,她扶他回房。
這一夜,雷飛雲很安靜。
有時候,心裡的話太多,人反倒會變得安靜。
煙雨杏花的江南,西風烈馬的北疆,風景殊異,卻各有千秋。
從江南水鄉來到塞北邊疆,周佩華也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內宅閨秀,成長為騎得了邊塞烈馬的大將軍夫人。
一身火紅的騎裝襯得她膚白如玉,眉目輕靈,腰背挺直端坐馬上,纖手輕抬馬鞭,向草場邊揮了揮手。
那裡,雷飛雲正負手而立,含笑凝視。
當初是他手把手教她騎馬的,如今看著她嫻熟地策馬揚鞭,他難掩自豪。
他的妻子在他手中綻放出最炫目的光芒,他覺得這是上天給他最好的回報。
周佩華又策馬跑了一圈,這才引馬奔回場邊。
「相公。」她勒住韁繩,笑靨如花地喚道。
雷飛雲笑著伸手將她抱下馬,打趣道:「等什麼時候教會你用小弩,到時候娘子就可以陪為夫一道打獵去了。」
她頓時雙眼一亮,「真的?」
他幾乎融化在她滿是希冀的眸光中,當即點頭,「當然是真的。」
「相公最好了!」周佩華毫不吝嗇對丈夫的稱讚。
雷飛雲伸手刮了刮她的俏鼻子,湊到她耳邊輕聲問:「我這般好,娘子賞我什麼?」
她眼波流轉,嫵媚勾人,可她都還沒有個想法,他便主動要求道:「幫我吹簫可好?」
周佩華先是不解,他明明知道她不會吹簫的,隨即腦中靈光一閃,她驀地明白過來,瞬間紅雲燒臉,直接伸腳踹向他的小腿骨。他竟然還敢提這件事?
不要臉!
雷飛雲只是看著她,笑得別有深意。
她用力推他,沒推動,惱得揚眉,「做什麼?」
「娘子還沒答應我。」
周佩華用力踩向他的腳背,沒好氣地道:「回去再說!」真是沒皮沒臉的傢伙。
聽她這語氣、看她這表情,這件事兒有譜!
他大喜之下,一把摟住妻子,大笑著抱著她在原地轉圈兒。
周佩華被他轉得頭暈,拍打著他的肩頭,「快停下,暈。」
雷飛雲趕快停住,關切地問,「很暈嗎?」
見他面露關切,她笑了笑,安撫道:「不要緊。」
他卻不大放心,索性直接抱起她就走。
「做什麼去?」
「回去好好歇著。」雷飛雲一邊大步往前走,一邊懊惱地道:「我太馬虎了,這種天氣還由著你胡鬧,回去讓文先生看看你是不是中了暑熱。」
「我哪裡就那麼嬌弱了。」周佩華沒好氣地咕噥。
他可不會允許她在這上面打馬虎眼,「五月的時候淋了雨,你不就著涼了?」
她偷偷翻了個白眼,他怎麼像個姑娘似的,這種小事也記得這麼清楚,太不可愛了。
雷飛雲可不管她心裡怎麼想,直接將人抱上馬車,打道回府。
一行人匆匆返回行轅。
文思遠急急被叫進了內院。
仔細把過脈後,文思遠才道:「夫人這是中了暑熱,不過不打緊,屬下開兩帖藥,喝了就沒事了。」
雷飛雲一聽,就忍不住對妻子叨念道:「你看,以後再不能任性。想騎馬、想出門,一定要看好天氣,小心身體……」
周佩華看向文思遠,用眼神跟他說:你看你家將軍這般碎碎念,多有失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