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奕到底顧忌著血脈親情,多嘴勸了兩句,可惜牟安滿臉不耐煩,顯見是沒有聽進去,他惱得皺了眉頭,還想再說幾句,牟青正巧敲了門進來稟告。
「二爺,老夫人喚您趕緊回後院,二奶奶有些不舒坦。」
「什麼?」牟奕猛然站了,問道:「請大夫了嗎?」
牟青掃了一眼臉色有些古怪的牟安,心裡厭惡他必定在幸災樂禍,於是乾脆應道:「二奶奶不讓請大夫呢,二奶奶說家裡又要添小少爺了。」
牟奕大喜過望,即便他如今兒女雙全,但人丁興旺,誰會不歡喜呢?
「老三,今日家裡有事,改日再聚吧。」
牟奕無心再警告庶弟,扔下一句就匆匆回了後院。
留下牟安臉上的失望之色再也掩藏不住,原本過來是看笑話的,沒想到又聽了這樣的「喜訊」,真是太堵心了。
牟青偷偷撇嘴,臉上卻客套笑道:「三爺,天色不早了,要不要小的備車送您回去?」
「不必。」牟安黑著臉,一甩袖子就走掉了。
等在伯爵府門外的隨從,見主子終於出來就趕緊上前低聲稟告,「三爺,二奶奶請您早些回府呢,說是舅老爺那裡有消息了,您的職司安排好了。」
「真的?」牟安大喜,抓了隨從焦急問道:「舅老爺給安排了什麼職司?」
「好像是內務府的採買管事。」隨從趕緊搜腸刮肚把聽說的消息都說了,「應該是個肥差,小的瞧著奶奶都歡喜壞了。」
「好,好!」牟安扭頭狠狠盯著伯爵府的牌子,末了重重啐了一口,「讓你們瞧不起我,有你們求到我頭上的一日!」
微暖的夜風從伯爵府門前路過,許是突然被這猙獰的臉孔嚇到,縮了脖子趕緊跑遠了,待繞到伯爵府後院聽得歡聲笑語,這才歡喜的在院子裡玩耍開了……
牟奕聽聞自己再次當了爹,也顧不得母親和孩子還在旁邊,攬了嬌妻在懷裡,歡喜問道:「可有哪裡不舒坦?我這就讓人去接婆婆進京。」
蘇圓臉紅,趕緊攔了他,「才一個多月,哪裡那麼著急,再過兩月診出肚裡是幾個孩子,再派人去接婆婆過來也不遲。」
「幾個?」一旁笑咪咪聽兒子兒媳說話的牟老夫人喜得手指都哆嗦了,「難道這胎又是兩個?」
蘇圓不知如何解釋,只覺腦子裡有種直覺告訴她,這次懷孕又有些特別,但這個時空沒有孕檢的高科技設備,她也不敢說得太肯定,只能含糊道:「許是我想岔了,不過同懷瓜瓜果果兩個的時候有很大不同。」
「好、好。」牟老夫人喜得眉開眼笑,想拍拍兒媳的胳膊又怕疼了她,只能一個勁兒點頭,「牟家的血脈,越多越好!」
牟奕沒有說話,只是手下扶著嬌妻的背脊,益發輕柔了。
即便牟家半封了門,不見客也不出去走動應酬,但京都裡哪有秘密可言,不過幾日,幾乎權貴之家都聽說牟家二奶奶又懷了身孕的消息,於是回春堂的生子藥又賣出了一個小斑潮。
蘇圓在家歇息了幾日,覺得無趣,如今牟家的處境,她也不好同在萬石城一般去醫館坐診,於是賴著夫君陪同,帶著紅霞牟青去先前找好的院子走動,又同紅霞一起商量採買單子,不過幾日就把京都第一家慈恩堂開了起來。
都說赤龍國物產豐富,京都繁華,但實際上京都內外的乞丐和流浪漢比萬石城多了數倍不止,眼見那些衣衫襤褸,餓得面黃肌瘦的孩童、瘸腿瞎眼的老人,紅霞那般爽利的脾氣都忍不住心酸的掉眼淚。
於是紅霞日日早出晚歸,一分辛苦一分收穫,不過半月,慈恩堂已收了百十個老人孩童,甚至還有兩個命苦被刻薄婆家趕出來的年輕婦人。紅霞完全照搬了萬石城的前例,兩個婦人負責準備飯食,老人幫忙照顧幼小的孩子,做些小手工活計,有力氣做活兒的半大小子就出去掃街、叫賣小玩意兒,晚上歸來,又有牟家識字的僕役教授孩童們讀書識字,一切很快就上了正軌。
當然偶爾也有好吃懶做的人想要把慈恩堂當養大爺的好地方,不必說,直接被牟青拎起來就扔出了門。
蘇圓每逢初一都會來慈恩堂看一看,有時候還會帶著回春堂的大夫,分別給眾人把脈,有病就開藥方熬藥湯,惹得一眾疾病纏身的老人們都是跪地磕頭。
偶爾遇到讀書識字很是聰慧上進的孩童,她就賞套新衣或者文房四寶,交代紅霞仔細看顧,將來或許會把人招進府裡做坤哥兒或者瓜瓜的伴讀隨從。
不是蘇圓心狠,而是這個時代沒有人權兩字,更沒有平等這個說法,這些孩子即便聰慧過人,沒有好出身,將來最多也就是做個掌櫃賬房一類,但進了牟家卻是吃穿不愁,若是主子出息,少不得也能混個一官半職,哪怕主子安守富貴,他們也能做個管事或者管家,走出去可是比小門小戶的家主都要體面。
隨著城郊的乞丐漸漸減少,路面漸漸變得乾淨,偷搶之事漸漸絕跡,慈恩堂終於進入了那些有心人的眼,聽得這是牟家的積德行善之地,所用的銀錢就是回春堂售賣生子藥所得,有人開口稱讚,有人撇嘴質疑,有人則作壁上觀,等著看好戲。
總之,不過是為茶餘飯後添了幾句新鮮談資罷了。
但牟家半點不理會這些,日子照過,平靜又踏實,不知是不是這樣行事反倒入了皇帝的眼,就在蘇圓懷孕四月,肚子高高隆起的時候,牟家出孝了,而皇帝的聖旨也到了。
好似先前的彈劾奏折根本不存在一般,皇帝對牟奕的忠心大加讚賞,賜下了豐厚的金銀,末了才提一句將牟奕官復原職,照舊負責護衛大內,即日上任。
蘇圓挺著大肚子扶著綠衣的手艱難地站起來,眼見自家夫君塞給傳旨太監厚厚的銀票,又送了人出門,還是有些怔愣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