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幸福的另一種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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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頁

 

  朝露聽著心酸,不想再就此話題說下去,勉強振作了精神道:「雲衡鍛煉得不錯,他可以用單手做很多事,也可以走路,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是,他很努力、很積極,但你以為他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嗎?」

  朝露雖隱隱覺得之後的話會很殘酷,卻還是追問下去,「他曾經很絕望嗎?」

  「任何人在那種情形下都會絕望吧。」林書俏的指甲無意識地撫過玻璃杯,「我並不是在他身體狀況最糟的時候認識他,但不難想像,他剛醒過來時,恐怕連坐起身都無法做到。」

  「難道那個時候的他不只是左半身偏癱?」

  「你現在看到的雲衡,是他車禍後最好的狀態了。」林書俏歎了口氣,「想像一下,一個人因為腦外傷昏迷了五、六年,他整個肢體的恢復會有多麼困難,就連他到德國的初期,更多的時候他也只能坐輪椅,不說左側身體的問題,就是右手的肌力也不佳,根本不適合長時間用手杖。即便後來恢復得好些了,仍是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還記得他在德國的第一年冬天,第一場大雪後,我從療養院的復健室看著他走出大門,那個時候他已經很少用輪椅,可是那天他在下台階時不小心滑倒,掙扎了好久才勉強站起來,誰知腳下卻又打滑,這一跤摔得更重,他完全沒有力氣再爬起來,我奔下樓去扶他,走到門前的時候,就看到他一下又一下地用拳頭砸著冰冷的雪地。我從沒見他這樣激動過,他一直是個最配合的病人,不管復健有多累,他都是笑嘻嘻的,可是那一刻我知道,他也會有那樣無助脆弱的時候,即便那樣,當我過去扶他,也沒見他掉一滴眼淚,他只是笑了笑,說了句「真不喜歡冬天啊」。」

  朝露倒抽了一口涼氣,她不是想不到褚雲衡必定有比現在艱難十倍的階段,只是一直不忍細想,林書俏的話硬生生把她帶入到那個畫面裡,她心愛的男人匍匍在白茫茫的雪地裡,一次次用盡全力掙扎著想站起,卻都狠狠摔下去以失敗告終。他或許始終沒有哭,可是她看得到他眼眶裡強忍住的淚水,堅強而又脆弱無比。

  林書俏望著她,「朝露,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拿他的殘缺嚇唬你,換個方向講,如果我說幾句話就能把你嚇跑,那麼或許對雲衡的傷害還小些,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不是那樣薄情和現實的人,你在乎雲衡,不然你也不會在剛才那種情形下,跟方先生承認你和雲衡的關係。

  「我只是想讓你明白,雲衡很堅強、很豁達,但他也是會被傷痛困擾的凡人,在他受了傷卻選擇不說的時候,你要把那些傷口放進眼裡,想方設法地去撫平。他是個驕傲的人,也是個體貼的人,為了他的驕傲,為了他在乎的人的感受,他可以裝作傷口不存在,可是,作為愛著他的人,卻不能假裝它們不存在。」

  愛著他的人?朝露心中一動,有些話放在心底實在如鯁在喉,所以她還是問了出來,「書俏,你……也愛著他,對嗎?」

  林書俏仰起頭,看了一會兒天花板,最後深深地歎了口氣,「是的,我愛他,但我對你構不成任何威脅。」許是看出了朝露的將信將疑,她聳聳肩,「也罷,為了不讓你對雲衡產生心結,我就把我的心裡話告訴吧。」

  她望著窗外的路燈,平靜地說:「從在療養院樓下的雪地扶起他開始,他對我而言就不再是個普通的病患,我開始更加留意他,而他也樂意和我親近,也許曾有那麼一個短暫的階段,我和他幾乎發展成戀人關係。那時的他,從外表來看已如常人,內心卻仍是脆弱的,我對他來說是為數不多可以敞開心扉的對象,而我也必須承認,雲衡是吸引我的。

  「那時我的父母都在德國工作,有一回我邀請他去我家,當然,我沒有和他明說我的想法,他也未必知道我的用意,就這麼大大方方地去了。我永遠忘不了我父母那一天見到他時的目光……他們都是知識分子,涵養很好,對雲衡表現得很客氣,卻也十分疏離冷淡。雲衡不是傻瓜,當然看得出來,從那次之後,我們之間再也不存在一絲曖昧,他依舊對我很好,只是我知道,有些東西我們已經永遠錯過了。」

  朝露現在心裡實在堵得慌,林書俏無疑是美麗動人的,褚雲衡曾對她動過心這並不讓人意外,可親耳聽到當個事實的感覺還是很不好。

  林書俏看出她有些不高興,微微一笑,「瞧我在亂說些什麼。朝露,剛才和你說的事你犯不著介懷。事實上,我們之間當時也就停留在輕微曖昧的程度,而且,我顯然是更主動的一方。那個時候的他身心俱傷,我對他而言是依賴遠多於愛情。」

  她帶著羨慕的眼光望著她,「朝露,雲衡從來沒有用看你的那種眼神看過我,坦白說,如果他曾經迷戀我、追求我,即便父母阻撓,我也會跟他在一起,而他那樣的個性,一旦完全投入一段感情,也絕不會因為一點阻力就輕易退縮。他對待你的樣子讓我知道,他滿心滿眼都只有現在的這份感情——那就是你。」

  「我和他的心是一樣的,而且,我今後會更愛他。」朝露直視著林書俏的眼睛,「書俏,可不可以麻煩你送我去雲衡那裡,我想……」

  林書俏眨眨眼,笑道:「去當醫生?」

  「至少可以給一劑止痛針。」朝露站起來,忽然覺得心情輕鬆了許多。

  林書俏停穩了車,扭過頭看了朝露一眼,道:「瞧你的樣子,怕見到他?」

  朝露垂首,「做錯事的人總是比較容易緊張。」

  林書俏揚起嘴角,「我陪你過去,順便給雲衡送個驚喜。」

  朝露雖不明就裡,但還是一塊兒下了車。經過這一晚,她對林書俏產生了一種信賴感,就算明知道這個女人和自己愛著同一個男人,她也願意相信她是無害的,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想來褚雲衡的朋友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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