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送來沏好的茶,便無聲無息的下去了。
這個府邸要不是這位爺手段厲害,就是管家能幹。
「一段時日不見你,清減許多,也生分許多。」知道大龍把她帶來,他雖然不意外,但還是高興的,只是她卻好像不然。
為何?
「是小女子失禮,甫到京城沒在第一時間就來拜謝朱公子,小女子原先想著把家人安頓好再來府上致謝,不料竟惹公子生氣了,真是對不住。」她彬彬有禮,語調抑揚頓挫,沒高一分,沒低一分,恰恰好入朱佾開的耳而已,絲毫沒有再見故人的激動。
「我們之間不用講究這些。」他原來想的重逢後的喜悅和激越,怎麼半分不見?
她一口一個小女子,這是想跟他拉開距離?
他是聰明人,反覆思索,知她八成是生氣了,氣他硬讓大龍把她招來?還是氣他隱瞞自己的來歷地位?
按她的性子,也許後者的部分佔多。
「不,講究的好,免得小女子不小心得罪人,往後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他愛演這種落難公子和小姐的戲碼,但她毫無興趣。
早在當初,她就猜想到他應該非富即貴,然而如今心裡過不去的那個坎卻是他沒有當面向她解釋非要隱瞞身份的理由,她能體諒他也許會有的苦衷,但卻不該讓一個外人來告訴她這位朱公子的貴不可言。
「你不想來見我?」沒半分雀躍之情嗎?
他自認已經不再是前世那個為了愛情大悲大喜的人了,可在這女子面前,他很難自制。
她明明只是個平凡到不行的村姑……她是村姑又如何?在喜愛的人面前,原則從來沒有用武之地。
第十一章 原來是國舅(2)
見他一直對自己低聲下氣的,還給自己斟茶,伏幼想想也沒什麼必要,這些貴公子行事只求自己舒心,從來不必向誰解釋,她又不是人家的誰,他幫自己開拓市場,自己還搭了人家的馬車進京,說起來,她欠他的還比較多。
這麼一想後,她語氣上明顯軟和許多,「公子只讓我來,沒讓我來見你。」
她以為他們是平等的,誰知她錯得離譜,平等就算在現代也只是口號,落實的部分少得可憐,何況在這男權至上的古代,她一個小商戶出身的女子,他一個權傾天下的國舅爺,可說是滿朝中最得寵的外戚了,這樣的身份,和她哪來的平等?她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他已經不是那個她招之即來,流汗幫她蓋烤爐做餅畫糖花的那個苦力了,再說那個人也不是真正的他。
身份差那麼多,那麼他們之間的生意還要不要做?
當然要!身份和生意是兩碼子事。
「我以為我們有段日子不見,也許你會想我。」會急不可耐的來見他,他們會有說不完的離別之情……哪裡知道他一步棋下錯,她那只帶著半分友好的手又縮了回去,他不喜歡!
「我從公子的信中得知我那些餅乾似乎賣得還可以,公子讓我來京城,為的就是商討生意上的事情吧?」她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對朱佾開的示好無動於衷。
「生意的事不急。」對他來說那些生意場上的事只是小事,他只要發話下去,鋪子要多少都有。
伏幼一楞,誤以為是自己想太多了。「既然這樣,你要我來我也來過了,家母還在客棧等我,怕她老人家記掛,我就不多留了。」生意合作算告吹了嗎?人家壓根沒說要合作,說來說去都是她的自以為是。
她既然要走,朱佾開也不好強留,看著她背影久久。
和她認識以來,她臉上最多的就是從容和讓人舒服的微笑,他從沒見過她臉上露出比剛剛還更冷的神情。
好像,一下子把兩人拉開了十萬八千里遠。
驀然浮上心間的是他那記憶深處裡已經無跡可尋的女子,也曾經這麼對他使過小性子……有一次兩人為了細故鬧翻,她也是這麼決然走開,莫名的,她的背影和他上輩子的情人居然重迭成了一人?!
她也是穿越來的人,難道真有可能,她是自己曾經負了的那個女子?
他重重一震,怎麼可能?
那遙遠的過去,要不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他怎麼會變成車下亡魂,永遠的失約了。
剛穿越來的那陣子,他不時的想著,她會不會等他?會不會一直傻傻的等下去?
其實答案他清楚,按照她那死心眼的性子,她會。
不過後來他又想,也罷,就算她看不開,等他個幾年,肯定會有更優秀,更值得她托付終身的男人出現,擄走她的心……
只可惜不論是不是真有這樣的男人出現,他都沒有機會知道答案了。
他錯過了她,卻不想再錯過伏幼。
他看上一個女人,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不再多想,他喚了練子把她送出二門外,原轎送她回去。
原來天上沒有白白掉下來的禮物。
坐在轎子裡,伏幼再也沒有看熱鬧的心情,聽著經過路旁的喧囂,心裡想的是回去之後怎麼向眾人解釋她和朱佾開談崩了的事。
她多活了一輩子,以為會多長些智慧,結果並沒有,她還是這麼簡單,人家隨便招招手,自己就迫不及待的來了京城,以為自己奔向美好燦爛的錢程,這下誤會還真是大了。
好吧,自己得好好地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不是打不死的小強,但優點是一旦受挫,她能用最短的時間打起精神,想辦法用別的方式達成目標,不讓自己長期處於挨打局勢。
至於和朱佾開,合則聚不合則散,真的沒什麼。
這一趟京城之路,了不起就當員工旅遊好了。
回到客棧,她不打算隱瞞,如實把朱佾開的態度說了。
看著眾人忐忑的眼神,她笑著安撫道:「咱們這一回就當出來玩,長見識,沒得回到舄水鎮會生出更多更棒的想法,到時候用在我們的產品上也是好的。」
李氏看著女兒樂觀的笑臉,也不知她那天生樂觀是隨了誰,可是,見女兒就是那麼篤定,那麼讓她這為娘的信任,倚賴她成習慣,曾幾何時這孩子已經變成家中的主心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