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佾開寥寥數語帶過,伏幼卻能想像到當時場面的混亂和其中的驚險。
殺人不過刀起刀落之間,而權力的迷人之處就在於能掌握別人的性命,歷代為了坐上那把龍椅用心計較的人幾乎可以迭成山,但是能記取教訓的好像也沒有,只要見著機會,沒有人不想拚命的幹掉對方坐上大位。
這又能怪誰?那些個皇帝們動不動就說這是朕的江山如何如何,一言能定人生死,但凡有野心、有才幹之人,誰不會覬覦?
「睡吧,什麼都不要說了,只盼你記得,你是殿閣大學士,是個文官,往後就做好你文官的本分,這些打打殺殺的事就讓別人去,別摻和了,實在是……怪驚心動魄的,一家子的人都為你提著心吊著膽,你要知道,你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家裡都是婦孺,我們該怎麼辦?」
雖說自家夫君有身俊寶夫,但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要文武都包攬了,那些個武將混什麼吃?
「人家不都盼著夫君建功立業,怎麼你偏生不一樣?」他體內的熱血還在沸騰,還未止息,只是想想,她說得也沒錯,他眼裡可以沒有別人的生死,然而守護家人,給她一個圓滿平安的生活確是他的責任。
「如果你不想想我,那麼也替我腹中的孩兒想,我不想他出世就面臨當孤兒的窘境。」
她看一眼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
第十五章 趁勢退下來(2)
朱佾開一下沒反應過來,看著妻子那清麗寧靜的面孔,他一個機靈,這才回過味來,他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驚詫,「你、你是說你有了?」
她頷首。
「我這是要當爹了。」他表現得有些蠢。
然後久久沒了動靜。
伏幼抬眼看他,朱佾開的神情好像她要再隨便說點什麼,他就會捧著臉大哭一般。
下一瞬間,朱佾開就把妻子攬進胸膛裡,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緊緊的摟著她。
從個性來說,朱佾開可說是理智得近乎鐵石心腸,若非如此,即便有皇后姊姊當他的後盾,他也難有作為。
只是他能力再強焊,他還是一個人,那些個庶弟他沒想過能成為他的助力,只要不拖他後腿就好,因此一聽見妻子腹中有了自己的血脈,自持的面具再也掛不住了。
伏幼被丈夫的激動鬧得有些羞,點了點他的背。「日子還小,才兩個月,大夫說前頭三個月要小心些。」
朱佾開這一聽,趕緊鬆開了鉗制的胳膊,拉開距離瞧著她,好像瞧不厭似的。「要不請幾個有經驗的嬤嬤過來?」
「等胎兒穩定了再說吧,還不急。」
「這是我們第一個孩子。」
「你可以開始替他想名字了,想男女皆宜的。」
被委以重任的未來爹爹很慎重的點頭,這下完全讓他把朝廷那些風起雲湧都丟一旁去了。
「你和錦衣衛左都指揮使有過命交情吧?改日請他過府來吃飯。」
「你知道?」他看向她那閃著慧黠的眸子,怎會知曉的?
「沒有過命交情,人家何必冒這麼大的風險去救你?」
他坦然一笑,點頭。
他沒有挑錯人,他這妻子除了是他前世的愛人,這一世在她那看似不顯眼的外貌下,卻有著觀察入微、細膩體貼的聰慧,他不曾訴諸於口的,她也能猜出個一二來。
隔天,朱佾開便告假了,說自己因受刀傷驚嚇,一夜高燒反覆之後病情加劇,太醫診斷後說需要休息療養。
皇帝正盼著朱佾開早早上朝來,經過被逼宮一事,他身邊正是離不了人的時候,只是朱佾開這話也造不了假,在那當下,他的確是捨身替他擋了晉王一刀。他把太醫院正叫來一問,國舅府昨夜是來請了劉太醫過府,情況的確不太好,能多休養就多休養。
皇帝無法,總不能把朱佾開叫來扒開人家的衣服看看是不是真的傷著了,只能准了朱佾開的病假。
朱佾開能做到一品官位,不得不說他有手段,懂人情世故,皇帝身邊的內侍,太醫院的太醫,他都捨得花力氣時間和他們敘交情,一把好刀總會有用到的時候。
這時候,劉太醫這把刀不就用上了。
告了假,朱佾開整個人閒了下來,他本以為自己不必在天不亮時就起床,可以抱著軟玉溫香的老婆滾床單,好生胡天胡地一番,但是現實立馬把他滿腦子的綺思洗得乾乾淨淨。
劉太醫那小鬍子說了,孕期未滿三個月的夫妻,最好莫行房事,若非消火不可,那就澤蔭姨娘通房去吧。
也就是說,他的小妻子現在是只可遠觀不能褻玩焉……
這事能忍嗎?
大丈夫有什麼不能為的?
小、事、一、樁。
國舅爺以為的小事一樁根本不小,隨著日子逐漸過去,完全不自知他的臉色越來越黑,口氣越來越差,二龍天天像受驚的兔子般,只要主子一開口,他馬上肅立,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聽差,要有一個閃神就等著哭吧!
朱佾開把練子叫來,閉眼倚在羅漢床上,十指交攏,沉吟道:「去年底事多,我沒空詳問你鋪子的事,你現在給我說說。」
他手裡的生意雖然說不上包羅萬象,但是因為有權好辦事,有時候並非他對那生意有興趣,而是友人攬他入股,他便隨意拿出銀子來,還有的鋪子是他爹娘留下來的營生,再來就是他看中主動去投資的行業。
這些事情他向來秘而不宣。
他做生意策略無他,就是「時賤而買,雖貴已賤;時貴而賣,雖賤已貴」,他善於掌握商機,買進賣出目光精準。
憑著這套經營謀略,他精心經營,以致家累千金。
「常東那小子年前送信回來,他已經拿下江蘇、揚州茶鹽絲帛之利,實現了爺您說的『天下之中,諸侯四通』的地位,可執牛耳矣。」
幾年前朱佾開就將常東派至江南,他視此處為貨物貿易之地,要能攏入手中,就如指揮千軍萬馬的將帥,立於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