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嬤嬤。」玉露垂著眼低聲應著。
文嬤嬤交代完了,便和王嬤嬤一道離開。
「小姐,該睡了。」
「嗯。」談瑞秋下意識地揉著手腕上的痛點,讓玉露服侍更衣,躺在精繡著皇室圖騰的床被中,閉上眼卻是一點睡意也無。
這真是最糟糕的狀況了。她無聲歎口氣。
她作夢也沒想到,七王爺居然會在她進府的當晚就清醒,姑且不論他得花上多少時間才能好轉,她只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
身為右僉都御史行七的庶女,她哪來的好命能以正妃身份嫁進七王府,說穿了,這是樁殺頭的買賣,而她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交易。
七王爺秦文略近半年前在邊境征戰,立下戰功卻重傷而歸,始終昏迷不醒,皇上除了命令御醫好好醫,也差欽天監想個對策,豈料欽天監卻道老祖宗的方法「沖喜」可以一用,算了方位、姑娘閨齡後,便差人先朝皇城東方找,頭一家就找到了談家,相仿年歲的女孩談家就有四個,這對談家來說,簡直是老天送來的大禮,可這禮一打開,誰知道是福還是禍。
要是正妃過門,七王爺真能清醒,這漫天的福澤會讓談家數代享盡榮華富貴,但七王爺要是不醒……雖說罪不延談家,但談家想在官途上飛黃騰達是萬萬不可能了。
於是,談家夫妻便細細密謀,想出了對應之道。
談家四個適齡的姑娘,正好是行三的嫡女和行五、六、七的庶女。談家太太中意的是自家嫡女,可就怕七王爺不醒,嫡女嫁進王府等同守活寡,於是談家太太便決定來招偷天換日——
讓與嫡女身形面貌最為相似的她頂替入府,要是七王爺不醒,守活寡的便是她,但要是七王爺醒了,再想個法子把嫡女給送進王府交換。
聽起來真是完美到極致的計劃,完美呈現人性最醜陋卑劣的一面,而她在談家後院待了近一年,早已見怪不怪,也很清楚屆時一旦交換,談家早已沒了她的立足之地,而這事最標準的處理程序,就是讓她人間蒸發。
因為,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而且談家的庶女量多得不值錢,莫名被運出府丟進亂葬崗的,就她所知就有四個,而她壓根不想成為第五個。
為此,她試圖找出一條生路,可偏偏就是逃不了。暗忖著,她撫著手腕上的傷,那是她企圖逃出府卻被逮回綁在房裡時留下的。
眼前該怎麼做才好?
「小姐,別想了,睡吧。」
陰影襲來,談瑞秋水眸一瞟。「現在是什麼狀況,你要我怎麼睡得著?」玉露是她的丫鬟,也是她唯一信得過的人,她在府裡的處境再沒有人比玉露更清楚了。
「不管是什麼狀況,小姐都能睡的。」玉露非常有把握地道。
談瑞秋眼角抽了下,想反駁偏是反駁不了,只能悻悻然地瞪她一眼,惱她說得太直白,只好轉了話鋒。「聽雨和數雨呢?」
「天曉得呢,橫豎兩位姊姊是太太派來盯著小姐的,她倆在哪對小姐來說並不重要吧。」聽雨和數雨本是三小姐身邊的大丫鬟,會跟著陪嫁,除了盯著小姐之外,是要先替三小姐摸清楚王府的底細。小姐進了王府後,兩個嬤嬤四隻眼直盯著小姐,而聽雨和數雨自然是在王府裡走動收集消息。
要不是已經躺下懶得再爬起,談瑞秋真想往玉露腦袋上巴下去。「誰跟你說不重要?她倆要是在場,我要怎麼跟你好好說話?」
「所以小姐這幾天一直不跟我說話是忌憚兩位姊姊?」玉露佯訝道。
「你的表情可以再誠懇一點嗎?」她是這樣教她的嗎?教了多久了,還假得這麼虛偽。明知道她不說話是在發呆兼想法子逃出生天,幹麼酸她,真是愈來愈沒大沒小了。
「小姐,我盡力了。」玉露一臉很認真的表情。
談瑞秋忍不住歎氣了,感到萬分挫敗。不能說朽木不可雕也,但玉露就是這種想彎也彎不了的直性子,也就是因為玉露夠硬直,她才能放心地將她收為心腹,兩人之間沒有半點秘密。
思忖了下,她才低聲道:「玉露,這幾天我肯定會被盯得死緊,你要是得空,看能不能先出王府,替我到李家牙行跟李二爺說一聲。」
她是個非常有遠見的人,尤其是身處在談家後院那種水深火熱的煉獄之地,不早點替自己打算都不成。於是乎,她一直努力地存下月例,再把月例拿去收買守後門的婆子,讓她溜出府尋找出路。
就在年初時,她看中了京裡的李家牙行,認為這是門可以買賣的生意,於是毛遂自薦,希望牙郎可以引見老闆與她見面。牙郎不肯,可她偏就是得老天眷顧,眼看著就快要被牙郎給趕出牙行外時,恰巧牙行的老闆李二爺來了。
李二爺一見到她,雙眼一亮,一副想將她生吞活剝的表情,教她心底暗暗顫了下,懷疑自己扮了男裝都還遮掩不了天生麗質的美顏,偏又遇上了好女色的奶油桃花老闆,正考慮要不要逃跑時,卻發覺那人身後跟著幾個同樣扮男裝的小泵娘,再見他談吐自然,且對她的想法有興趣時,她想,偶爾被用眼神意yin一下是勉強可以忍受的。
不管怎樣,她從此搭上了李二爺這條線,用她的營銷手法教他如何炒高各類商品的價格,她再從中抽取佣金。
本想賺夠了錢,往後要是被安排嫁人什麼的,手邊有份家底心裡就不慌,誰知道錢都還沒存夠,她就被趕鴨子上架,代嫁而來。
「小姐,那是不可能的。」玉露很中肯地道出她的看法。
談瑞秋恨恨地瞪她一眼。「你為什麼連敷衍我一下都不肯?」給她一點希望不成嗎?難道不知道她現在最缺的就是希望?
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逃出王府,投靠李二爺!就算李二爺有著古怪癖好,但至少他是個懂得賞識她的君子。她這個現代人穿來這兒,已經被打壓地認清了女子卑微的身份,但她骨子裡可不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