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更凶狠了,「在做什麼?」
「在給世子爺添威風呢。」喬翠喜左跳右跳,還拿起鸞鳳枕頭摔來摔去,又搖床柱發出聲響,鬧騰了好一陣子,這才休息,「過幾日肯定有人去大廚房跟廚娘要世子爺平日的菜單。」
陸蔚英當然看得出她在幹麼,一方面覺得她不像話,這種事情是個閨閣女子應該知道的嗎,一方面又覺得有點……想笑。
喬家怎麼搞的,嫡女千金,居然還懂這個?就算出嫁前有嬤嬤教導,可也教得太過了。
喬翠喜光著腳去倒了水喝,又跑回床上,算算時間差不多了,再度站起來跳跳跳,摔枕頭,摔棉被,搖床柱……
陸蔚英就看她一個人在床上忙得不行。
直到第四回合,男人覺得再讓她弄下去,床柱要被她搖壞了,於是開口,「來人,熱水。」
外頭嬤嬤聽見吩咐,很快進來,丫頭們端著木盆魚貫進入小隔間。
陸老夫人指派下來的田嬤嬤、祝嬤嬤走到床前,撩起帳子,見這床鋪一團亂,少夫人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似乎一點力氣都沒了,顯見世子對她很是滿意,笑瞇瞇的說了幾句喜話,一左一右扶著她下床洗浴。
喬翠喜剛剛使出吃奶力氣跳上跳下,此刻全身無力,還略發抖,兩嬤嬤彼此看一眼,都是笑得停不住,世子爺身體可真好。
奶娘周嬤嬤最後進來,她早得了吩咐,從懷中拿出做過手腳的帕子,堪堪才換好,田嬤嬤便過來。
田嬤嬤笑說:「世子見諒,老奴收個帕子好去跟老夫人交代。」
「嬤嬤自便。」
田嬤嬤掀開被褥,見雪白帕子上一抹紅色,笑著收入了木盒中,恭恭敬敬退下了。
運動完果然睡得很好,喬翠喜幾乎是沾枕入夢,但也由於弄得太晚了,完全沒睡飽就被叫起來,超難過,感覺睜不開眼睛。
且昨天太賣力了,她現在全身肌肉痛。
周嬤嬤見她一臉痛苦,笑說:「世子昨日鬧騰得晚了,少夫人慢慢來,老夫人們不會見怪的。」
聽到這種話,她真只能有多快就多快了,不然到了大廳,就得面對看好戲的眼光,她不想。
見她坐直身子,茜草紫草連忙過來服侍她漱洗,等小丫頭把面盆等物拿出去後,將她扶到鏡台前,開始打扮起來。
從銅鏡往後看,陸蔚英已經在大丫頭的伺候下開始穿衣,她頭髮都還沒梳好,他已經打扮妥當,丟下一句「我去院子透透氣」,就出去了。
男人真好啊,穿個衣服,頭髮冠起就好,婦人除了首飾,妝容、衣服、鞋子,樣樣都花功夫,而且新媳婦過門第一次敬茶,當然得十分慎重。
兩家訂親後,喬老太太又花大筆銀子請來曾在官家服侍的嬤嬤,一方面指導喬翠喜禮儀,一方面也是讓幾個丫頭學著衣裳頭面的搭配,官家見禮的穿著得怎麼分,多得是學問。
那嬤嬤雖然沒說得很清楚,但她自己有點領悟,不管怎麼說,喬家地位就是低,陸家人絕對看不起,可是即使如此,她也要把自己打扮得好好的,成對的鳳凰展翅步搖,金桃琉璃耳墜,翡翠頸圈——翡翠在大黎朝,就跟鑽石在現代一樣稀有,她帶著翡翠頸圈等於帶著珠寶展才可能見到的那種百克拉鑽石項鏈。
至於衣服鞋襪,自然都是細工細活,男人不會懂,但那些太太奶奶,一看就瞭解。
地位壓不過,用錢壓死你們。
梳妝完畢,蘇木蹲在地上給她穿鞋時,有個大丫頭進來往地上一跪,手上捧著盤子說:「拜見少夫人,這兩個『膝綁』給少夫人綁著膝蓋上,等會敬茶時才不會疼。」
房嬤嬤見那兩個膝綁繡工十分精緻,笑問:「不知道是老夫人還是夫人賞下的,真是有心。」
說著,便想接過來。
卻沒想到這時候陸蔚英跟著周嬤嬤進來了,見到那丫頭,兩人臉色都不是很好看,房嬤嬤眼尖,那手便縮了回來。
周嬤嬤道:「拿著東西回去吧。」
那大丫頭囁嚅,「可、可是……」
「來人。」陸蔚英揚聲,「把守門婆子都拖下去,各打十大板,家人若是有在府中的,一律發賣。」
那丫頭被嚇著了,連叩頭都忘了,拿著盤子連忙往外跑。
喬翠喜只覺得,哇嗚……昨天很難過,今天看來也不好過。
那丫頭不知道是誰的,守門婆子敢放她進來,但看他又不願意讓人進來,十個板子哪,屁股肉再厚也得開花。
「世子是進來催我的吧,我已經好了,這便去祖母院子請安。」
陸蔚英對於她沒被嚇到似乎有點詫異,但詫異過後又滿意了,剛剛的臉很臭,現在香上一點,「那就走吧。」
以他的身份,在府中自然也有馬車,喬翠喜剛開始覺得有點可惜,帳子放下看不到外頭景色,過了大概半炷香,她突然很感謝,景色有機會再看,但她昨日餓了一整天,然後又是一個人製造「百年好合的景象」直到大半夜,實在很累。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喬翠喜開始在內心復誦那官家嬤嬤說的,別主動掀簾子,別主動下車,別主動走第一步……
青磚地,朱紅檻,百蝠吉祥的迭門往兩邊大開,可以看到富麗堂皇的大廳,滿滿的人,陸蔚英大步往前,她快步跟上。
很好,她畢竟是二十六歲的女青年外加又不小心活了兩年,這場面嚇不到她!
陸老夫人居中而坐,穿著茶紅色的秋襖,滿頭珠翠,顯得十分喜氣。
見兩人往前,婆子快速放上錦墊,茶盤自然也是準備好了。
「孫兒攜新婦,給祖母敬茶。」
「孫媳婦見過祖母。」
「好好好。」陸老夫人神色和藹,喝了茶後,一個眼神,旁邊嬤嬤立刻遞上一個匣子。「拿著玩兒。」
今日一早,田嬤嬤已經把元帕拿來給她看了,說世子鬧了大半夜,世子夫人連下床都走不穩——蔚英這世子當得辛苦,風尖浪口的,迫不得已娶了這身份低微的妻子,以後就算休了她另娶名門,也是會被笑一輩子,新媳婦合他心意,好歹不算太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