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富麗堂皇的大廳,喬老太太一身富貴坐在主位上,客位是一位錦繡老太太,下首則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喬翠喜覺得奇怪,怎麼會有外男?
但既然有別人在,總不好馬上就問。
喬老太太雖然極力掩飾,但還是看得出來她十分高興,「翠喜,這是平海侯府的老夫人。」
「民女見過老夫人。」
「乖。」陸老夫人笑瞇瞇的,從手上褪下一串碧璽,「拿著玩兒。」
「謝老夫人。」
「順眉順目的,倒是個可親的孩子。」陸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指著旁邊的少年道:「這是我的嫡長孫。」
嫡長孫?那不就是大名鼎鼎的陸蔚英嘛,「民女見過世子爺。」
陸蔚英微一揚眉,遂道:「姑娘客氣。」
走得近了,這才看到,這世子不只身份尊貴,長得可真好,臉形剛正,雙眼有神,最重要的是有一種氣場,這種人就算不介紹是世子,一般人也不敢上前招惹,渾身上下有股銳氣。
果然還是世代從軍的關係吧,平海侯的爵位雖然是世襲罔替,卻也不是富貴閒人,大黎朝一面海,三面地,異族從沒少過,既然是平海侯,有戰事時就得上戰場,故家裡的男孩子都是從小習武念兵書—— 跟喬家撥算盤不一樣,喬家撥了四代算盤,然後就出現宗德、宗禮那種奇葩……
就見喬老太太一臉關切,「不知道老夫人覺得如何?」
「挺好的,蔚英,你看呢?」
「還行。」
喬老太太不懂「還行」是什麼意思,陸老夫人卻是知道孫子的「還行」就是「可以」,於是笑說:「那就這樣約定了。」
喬老太太臉上笑出一朵花。
喬翠喜簡直一臉懵,這什麼跟什麼?
他們在講的事情一定跟她有關,但是她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
「慢著。」陸蔚英開口,「這丫頭願不願意?」
喬翠喜實在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才好,「這丫頭」指的是她吧,「願不願意」是什麼意思?
喬老太太陪笑,「世子太客氣了,這種事情自然是長輩作主。」
嗯,這種說法好可疑,很像是……應該不會吧,身份差這麼多,除非他是路上檢來的,不然侯府不會讓他娶商人女兒,因為這會讓他顏面盡失,成為京中笑話。
他站起來,「你跟我出來一下。」
喬翠喜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人家身份擺在那裡,可是,男女有別啊,後來是喬老太太忍不住眼色連連,她這才福了福,出了大廳。
松常院有迴廊,廊前又種有矮樹,因此還不算太熱,她忍著萬般問號,「民女敢問世子有何賜教?」
「聽說,你退了黃家的親事?」
她頓時有種噎到的感覺,「……是。」
「不過就是多個侍妾,也捨得推掉這門好親事?」
天,這世子也太八卦了,人家退親關他什麼事情,「民女天生小肚雞腸,容不得平妻美妾。」
「小肚雞腸。」大抵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他臉上出現怪異神情。
女子三從四德天經地義,居然有人直言自己容不得平妻美妾……不過現下情況,也沒辦法讓他再猶豫了。
「我今日與祖母上門,為的是跟你求親,你若答應,便是我正妻,該給的體面我都會給,如此,可願意?」
喬翠喜只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雖然有傳聞陸蔚英的脾氣一向橫,可沒想到能橫成這樣?
他是跟他爹有深仇大恨嗎?要娶個商人女子當正妻來打他爹的臉?
他的父親跟爺爺都是侯爺,母親許氏是三王爺府上的郡主,祖母是善國公府的大小姐,叔母是國相爺的嫡孫女,二房的大爺陸蔚驥娶妻律部宋長司的嫡女……這樣家世的人,老實說,她的身份連當他的侍妾都不太夠,恐怕得先當婢妾,生了兒子,才能提姨娘。
「民女……我不願意。」
他似乎沒想過她會拒絕,臉上終於有了其他表情,「我陸家如此門戶,你有什麼不滿意。」
「就是如此門戶,民女才擔心,齊大非偶,商人之女除了嫁妝,什麼都沒有,就連當初黃家都算高攀了,民女敢嫁黃家,是因為黃家要錢,可侯府不要錢哪,用什麼攀。」
陸蔚英聽她如此說,神色倒是好上許多,原來不是嫌棄,是怕—— 他原本只是想找個門戶低,不要太粗俗,聽話的就行,可沒想到居然找到個腦子清楚的,挺好,她聰明點,他也省心。
陸家宅子雖不大,但人心大,聰明才懂得少惹事,他就不用太心煩,「你若成為我的正妻,別說一個,你四個弟弟的前途我都能打點。」
喬翠喜只覺得想歎氣,難怪祖母剛剛那麼高興—— 太爺爺當年辭官是為了保家保安康,這份心意兒子懂,媳婦不懂,孫子,也就是她爹喬利農,更不懂。
老實說,弟弟當不當官,她又不在意,宗德宗禮跟段姨娘一個德行,自以為高人一等,段姨娘還跟她說過「以後家裡就靠這兩兄弟了」,憑啥啊,宗和是長子,宗孝讀書好,怎麼樣也輪不到那兩渾帳好嗎。
她要打點,也只想打點宗孝跟宗和……
喬翠喜的表情,陸蔚英自然看在眼底—— 雖然說婚姻是父母之命,但對他來說,如果她不願意,那他跟土匪有什麼差別。
不過,這丫頭還真奇怪……
難不成昭然寺那老傢伙說的是真的,這丫頭命格逆星,大黎朝境內有此命盤者不超過十人,這種命格之人,無論男女都異常愛財,異常瀟灑,特點是難以說服。
若如此,還真不想跟她講了,總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書一寫,不由得她不上花轎,但那只是一時,若是對方不情願,遲早會惹麻煩,他娶妻是為了安定侯府,可不是為了收拾麻煩。
陸家爵位雖是世襲罔替,但太祖父為了不讓陸家成為無權侯,因此世世代代依然出征,原是想用紮實的軍功鞏固富貴,卻沒想到紮實的軍功成了皇帝心中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