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呵!他們會老,容顏會變,而她慢慢在長大,從醫書中學到不少讓自己變美的方子,等再過幾年,看誰美過誰,兩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手牽手牆角哭去。
「喂!你們夠了沒,到底要不要叫門,外頭很冷,快要凍僵了,若是你們要繼續站在門口閒聊,我再回馬車上窩一會兒,起碼暖和。」小風不滿的道。這對父女真是幼稚得可憐。
司徒青青紅潤的臉色凍得有些發白,呼出的氣都成了白霧。「小風,你不要不耐煩,就要敲門了,你總要給爹喘口氣,讓他緩和一下近鄉情怯的心情。」爹,女兒孝順吧!
看著女兒狗腿式的笑法,司徒空空氣笑了。「臭丫頭,轉身就把爹賣了,你好個小人。」
「爹,我本來就比你小,小人當之無愧。你別害羞了,快拉門環。」
這可是從她爹那兒學來的無賴,她吐舌一笑,將爹推到門口,細如青蔥的食指指向門上的鋪首啣環。
司徒空空的表情有一絲忐忑,他也有害怕面對的一刻,門環上的鹿首虎目張揚著,似在嘲笑他的裹足不前。
叩!叩!叩!
深吸一口氣,未再遲疑,門板扣了三響。
「誰呀!大冷天不見客,來客請回。」應門的人聲音粗啞,聽似四十來歲,很不客氣。
宰相門前七品官,連養的狗都會咬人。
「門上遠親,來自南溪,特來探望丞相大人。」司徒空空不卑不亢地回道,清越的嗓音如冷月下撥動的琴弦。
咦!外祖父是丞相?!司徒青青倏地扭頭看向父親,圓睜的雙瞳滿是難以置信,她脆弱的小心窩猛地跳了一下。
「南溪?」門房低喃一聲,「難道是表小姐?」
丞相府家風純良,老丞相這一生也只有一妻兩妾,兩個妾是通房丫頭抬上來的,打小就伺候著的老面孔,正室入門後一人打發一個院子由她們自行過活,老丞相少有涉足妾室院子,所以除了一名已出閣的庶女外,三男一女皆是言老夫人所生,那個女兒便是言素心。
而門房口中的表小姐則是言二夫人娘家的外甥女,表小姐的生母是言二夫人的親妹妹,無奈所嫁非人早早離世,表小姐的父親很快娶了續妻,繼母對元配的子女很不好,因此言二夫人常藉丞相府名義送禮施壓,不時接表小姐到府裡住上十天半個月,甚至更久。
這位表小姐也很逗,南溪到京城約七日路程,往返一趟要十來日,她一年十二個月有大半年住在丞相府,剛回去沒多久又來了,來時是空著馬車,走時滿載而歸。
一些不厚道的下人便碎嘴,表小姐是在為自個兒攢嫁妝呢,她那個繼母不可能給她太多的嫁妝,只好向二夫人伸手。
嘎啦!嘎啦!
門拉開了,門房見來人不是他以為的表小姐,而是神情安適的道士,當下就拉下臉,露出勢利嘴臉。
「走走走,別擋在門口,我們府上很平安,不需要道士,你哪兒涼快哪邊待,別來觸霉頭。」
門房伸手推人,卻發現推不動,他已經夠壯實了,居然不能讓身形削瘦的道士移動半分,他不禁心裡直打著鼓。
「你找吳管事來認人,吳三應該還在吧?」那個老好人最疼他家小姐了,面惡心善。
聞言,門房驚得往後一跳,身子抖得像篩糠。「你……你認識大總管,你是他的……呃!親戚?!」
丞相府的大管事可不比六品小官差,三品官員見了他還得打躬作揖,恭敬地喊聲「吳大總管」。
「喔!三番子當上大總管了呀,我以為依他那不苟言笑的性子,早被一棒子打死了。」司徒空空笑道。
「呵……這位道爺你等等,往前站一站免得被落雪打到,小的為你請大總管。」門房的態度丕變,前倨後恭。
他急著進去請人,慌得後腳絆前腳,好似後頭有惡鬼追趕,一步也不敢多停。
「爹,這才叫小人吧。」司徒青青很是感慨的撫撫右肩上的血貂,看看那人諂媚的神情,她丟根骨頭出去,他指不定也會歡歡喜喜的叼回來。
「別學,做人要有風骨。」此小人非彼小人,她還是當個討喜的小人兒,沒長骨頭的小人不適合她。
「是,爹,不過我比較喜歡風雞。」風骨又不能吃。
司徒空空微微翻了個白眼,這青青呀!他忍住彈她額頭的衝動,女兒太聰明了,聰明得有點不馴。
「是誰要找我……」
一顆球滾過來……是球走過來……呃!不是,是一個人,有手有腳,只是那身軀非常驚人的龐大,圓滾滾的肚皮,一捉一坨的臂肉,蓮藕似的肥節,油膩膩地抖動著,好像每走一步路就會往地上滴下幾滴油。
可是他走得挺靈活的,不見喘氣、汗涔涔的直流,腳下像裝了牛筋似,一步一彈足,半百年紀走得比門房還快。
看到眼前的……人,縱是道行如海深的司徒空空也不免震驚。「你還沒把丞相府吃垮真教我吃驚,丞相府的油水這麼豐富嗎?瞧你的下巴都有肘子厚了。」
「道長是……」怎麼很眼熟?吳三瞇起被肥肉擠得小小的綠豆眼,絞盡腦汁地回想。
「少吃一點,吳三,你往後真不想走路,直接用滾的嗎?」司徒空空扶額長吁,這橫軀……怎麼敢出來見人?
「你……你是……咦!你是……」吳三先是狐疑,繼而綠豆眼睜成紅豆大,嘴巴大張,嘴唇抖顫,一副癲癇快發作的模樣。「你、你……是風華公子?!」
風華公子?司徒青青看了看她老抽風的父親,不解他哪裡風華了。
「十來年不見了,瘦竹竿都養成了胖竹筒……」一晃眼他也老了,發間摻了銀絲。
沒等他說完,球似的吳三往上一彈,老淚一抹,又哭又笑的往回跑,邊跑邊大聲喊道:「姑爺回來了,姑爺回來了,姑爺回來了,姑爺……」
姑爺?真令人懷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