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該說,是以「趙晴」為主題。
「聽說畫廊的主人是一個出身豪門的千金小姐,真不曉得她是看上我畫作的哪一點?」他轉玩著炭筆,星眸炯炯有神地盯著她,似是期待她的回應。
她不知所措,勉強擠出微笑。
他察覺她的不自在。
「你的表情怎麼怪怪的?」
「哪有?沒有啊!」她連忙搖頭。
「晚餐吃什麼?」
這天外飛來的問題令他一愣,半晌,忍不住笑了。
「還不到四點,你就在想晚餐的事了?肚子有那麼餓嗎?」
不是餓,只是想轉移這個令她尷尬的話題。
沈愛薇困窘地別開眸,幸而他不再追問,興致勃勃地提議——
「來釣魚吧!我教你。」
他不僅教她釣魚,還負責料理晚餐,用簡易瓦斯爐煮了魚湯及泡麵,配罐頭泡菜吃。
吃過晚餐,兩人利用沁涼的溪水簡單地梳洗後,便肩並肩躺下,看漫天璀璨的星斗。
「為什麼帶我來露營?」她問。
他無聲地微笑。
「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你從來沒露過營。」
她愣了愣。
「我這麼說過嗎?」
「你忘了嗎?」
她仔細回想,好一會兒,方才悠悠憶起她的確說過這樣的話,從小便接受嚴格家庭教育的她,根本不可能有跟朋友到野外露營過夜的機會。
她驚訝地側頭望他。
「所以才帶我來體驗嗎?」
「嗯。」他也側過頭,笑望她。
「你覺得好玩嗎?」
「很累。」她坦白說。為了來這地方露營,害她兩腿走得都快斷了,全身腰酸背痛。
他目光一沉,似有些失望。
「但是,真的很好玩!」她接著補充。
「謝謝你,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在野外露營,我會永遠記得的。」
她這話說得真誠,唇畔漾著淺淺笑意,他看了很是滿意,精神振作起來,馬上就想逗她玩了。
「你知道露營的意義嗎?」
「什麼意義?」
他低低一笑,狡獪地凝定她。
「就是你,跟我,要睡在同一頂帳篷裡。」
第7章(2)
結果不到十分鐘,她就睡著了!
紀翔長長地吐氣,近乎哀怨地瞪著躺在他身旁的女人。
或許是折騰一天,她實在累了吧!他本以為與他同睡在帳篷裡,她會很緊張的,沒想到她不僅很快便入睡,還睡得好香、好沈,臉蛋透著淡淡的嫣色。
深夜氣溫降了,山間的冷霧溜進帳篷裡,她在夢裡似乎也感覺到了,轉個身,本能地偎近他,尋求人體的溫暖。
而他也因此更加難以成眠。
紀翔再度歎息,索性放棄掙扎,也轉過身,展臂將她柔軟的嬌軀攬進懷裡,嗅著從她身上傳來的清幽的體香。
就像十年前在海邊那晚,她也是這樣靜靜地依偎他酣睡著,而他亦如同當時,怔癡地凝望她美麗的睡顏。
她真的很美,美麗且倔強,深深地吸引他的心。
「我想懲罰你,真的很想。如果可以,我想狠狠蹂躪你的身體,還有你的心……」
但為什麼,他就是做不到呢?
為何只要她眼裡流露出一絲傷痛或憂鬱,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心軟呢?
只要她用那清清如水的明眸瞅著他,他便不忍心折磨她,只想極盡所能地呵護她。
這就叫自作孽吧!
到如今,他依然是當年那個傻傻單戀的男孩。
紀翔苦笑,想起那夜自己頭痛,而她溫柔地照顧他。
或許她對他不是全然無情的,他可以如此期待嗎?
「你啊。」他喃喃低歎,伸手撫摸她秀髮。
他真的很愛她這蓬鬆如雲、柔細如絲的秀髮,他可以花整夜時間去細數每一根牽動他心弦的髮絲。
可惜她剪短了,至今他仍深深記得她少女時代時那一頭長髮有多飄逸纖柔!
想著,他不禁情動,正想湊過去偷吻她的發時,一聲短暫的簡訊鈴音驀地響落。
他凜神,這不像是他的手機鈴音,難道是她的?
跟著,鈴聲又響一次。
是重要的事嗎?
他悄悄起身,伸手探進她放在身邊的外套,取出她的手機。
果然有人傳簡訊來,他並不想偷看,但螢幕最上方,簡訊內容猶如跑馬燈緩緩映入他眼簾——
沈愛薇,拜託你這次一定要回我電話!
沈愛薇,誰啊?發錯簡訊了嗎?
紀翔蹙眉,正覺得奇怪,不一會兒,鈴音又響起,新的簡訊傳送過來。
他瞥視螢幕,神色駭然大變。
露營回來隔天,他說自己有事必須到台北見朋友,放她一天假。
「你想去哪裡都可以,只要趕在天黑以前回來就好了。」
沒想到這十七日之約,她居然還能有屬於自己的假期,沈愛薇實在很驚訝,但她已漸漸習慣紀翔的不按牌理出牌。
她搭他的車下山,與他在宜蘭市區分手,他開車往台北,她則在附近的店家買了一盒點心,叫了輛計程車一直奔林春晚所住的安養院。
路上,她取出手機,點閱簡訊。
你是真心要跟我交換身份嗎?為什麼你會那麼執著想當「趙晴」?你究竟想要什麼?
這是露營那天深夜,趙晴傳給她的訊息。
她想要什麼?
沈愛薇瞪著閃爍的螢幕,怔忡地尋思。
這問題的答案,就連她自己也難以捉摸清楚。
她幽幽歎息,計程車在安養院大門口停下,經過安靜的庭園,她來到接待的櫃檯,櫃檯小姐一見到她立即綻出微笑。
「趙小姐要離開了嗎?」
離開?沈愛薇一愣。她才剛來啊!
「今天你停留的時間不長呢!工作一定很忙吧?你這麼忙還經常來探望你媽媽,她一定很開心。」
沈愛薇心念一動,驀地恍然。
是趙晴的本尊先一步來了!
照理說,她這個冒牌貨該當識相地閃得遠遠的,但她不僅不迴避,反而向櫃檯小姐隨便編個借口,盈盈上樓去。
如果真是趙晴來了,那麼,她想兩人應該見一面,是該當面攤牌的時候了。
她來到林春晚病房門前,門扉虛掩著,室內傳來趙晴的獨白,就像她一樣,趙晴也習慣向癡呆的母親吐露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