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就將食盒往桌面一擱,開始張羅了起來。
第四章 多了個倔強的隨從(2)
「竹音,先等一會,多聞他要先擦澡,待他擦完澡再喝。」瀲灩趕忙將盅蓋蓋上,就怕天寒,這湯一會就涼了,添了腥味。
「擦澡?三爺能擦澡了嗎?不怕沾濕傷口?」
「可不是,我正在說他呢,可他……」
「我來幫忙吧。」竹音開口打斷她未竟的話,腳步已經飄到應多聞身邊。「以往我還在家裡時,弟妹們都是我照料的,替人擦澡洗頭什麼,我都很在行。」
「竹音……」會不會太主動了一點?那傢伙很講究禮教的,不可能讓她近身。瀲灩正打算要勸退竹音,卻聽應多聞開口。
「那就有勞竹音姑娘了。」
瀲灩當場呆住,不忘用力地掏掏耳朵,確定自己沒聽錯,等到一會香兒差人將熱水給端進了側房,竹音就很自然地跟了進去,應多聞完全沒有阻止她。
「小姐,你被雷打中了?」香兒回頭正要問那魚湯跟藥要不要先擱到爐上溫著,卻見她臉色難看,小嘴抿得死緊,像在隱忍什麼。
「冬天會打雷嗎?」瀲艷橫眼睨去。
「偶爾。」香兒很老實地道。
瀲灩抽了抽眼角,悶不吭聲地往雕花團椅一坐。
香兒見她像是生著悶氣,只好逕自將湯藥拿到爐子上溫著。
「不用溫吧,一會他出來就要喝了。」瀲灩托著腮,氣呼呼地道。
「洗頭又擦澡的,要費上不少時間呢。」
瀲灩翻了個白眼。「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標準,我要幫他,他說不妥,竹音主動要幫他,他就說勞煩竹音姑娘……香兒,你倒是說說,他到底在想什麼?」是瞧不起她嗎?
香兒心裡悶笑著,表面上假裝很認真地思索,半晌才道:「竹音大了小姐兩歲,他應該是認為竹音比較幫得上忙。」
「我說香兒,這跟年紀沒什麼關係,我已經跟竹音一樣高了。」
「力氣卻不一樣大。」
這一點,瀲灩反駁不了,暗暗決定自己要練練力氣,絕不再教那傢伙把她給瞧扁了,竟敢當著她的面給了兩種版本的選擇,簡直是氣死她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眼見外頭的天色都暗了下來,瀲灩不禁催促著,「香兒,你去跟竹音說一聲,時候不早了,她要是不趕緊過去梅園那頭,被菊姨發現,到時候就有得她受的。」
「嗯……再等一下。」
「為什麼?」再等,竹音可是會挨上一頓罵的,外加腿上兩枚瘀青。
「擦澡擦得有點久,所以我覺得要再稍等一下。」
「嗄?」聽香兒那種牛頭不對馬嘴的說法,瀲灩不禁側眼望去,就見香兒臉上浮現了可疑的緋紅,她先是疑惑了下,而後像是想通什麼,喃喃道:「不會吧,免費招待嗎?」
「小姐……」香兒閉了閉眼,不明白她既然意會了又何必說出口。
「不會吧?」瀲灩還在不可思議,他的傷很重耶,大夫都說了能救回他是老天恩賜的,他那身體真能……
「竹音出來了。」
香兒在她耳邊低語,教她猛地抬眼,就見竹音似是有些失魂落魄,手上還捏了個錦囊。雖說距離遠,她瞧不見上頭的繡樣,但竹音最拿手的就是針線活,那錦囊肯定是她親手做的,而這狀況……
「唉呀,天都黑了,我得要趕緊到梅園了。」竹音一走到廳口,瞧見外頭的天色,嚇得花容失色,拔腿就跑。「瀲灩,香兒,我先走一步了。」
「慢走。」瀲灩托在腮邊的長指輕敲了兩下,想了會便起身朝側房而去,門也沒敲地推門直入。
房內,正穿上中衣的應多聞眉頭微皺,側過身繫了繩後,沉著臉道:「要我說幾次男女有別?」
「剛才你跟竹音怎麼沒有別?」她沒好氣地朝他走去,隨即便伸手想翻開他的中衣,卻被他一把揪住手。
「瀲灩。」他沉聲斥道。
「你換藥不給看,可至少要讓我知道你好到什麼程度吧?」她有一種被視為登徒子般的厭惡感覺。
「至少我已經可以行動自如。」
瀲灩雙手一攤。「由著你吧。」反正他就是排擠她嘛,無所謂。
「小姐,我把魚湯和藥端過來了。」香兒在門外喚著。
「端進來吧。」瀲灩往椅上一坐,示意他過來。
待香兒將魚湯和藥擱在桌面,應多聞不禁微皺起眉,道:「下次別再準備魚湯了,我不喜歡吃。」這一隻銀眼鱸叫價至少半兩,以往他沒看在眼裡,但如今花的是她賣笑換來的銀兩,他是怎麼也吞不下。
「不喜歡也得吃,給我吃乾淨。」還敢挑三撿四,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狀況?
應多聞靜靜地喝著魚湯,見她只盯著自己,不由得問:「你晚膳用了嗎?」
「還沒,待會要過去梅園,現在不急著吃。」
應多聞眸色黯了下,沒再多說什麼,反見她像是有話要說,卻不好開口,於是便問道:「有事?」
瀲灩垂睫忖了下,是有事,但卻不知道該怎麼說。照方才竹音離去的模樣看來,她幾乎可以篤定兩人之間絕對不像香兒所猜想,而竹音拿在手上的錦囊,肯定是他不肯收……
她懶得迂迴了,開門見山地道:「多聞,竹音喜歡你。」
「誰會相信花娘的真心?」他連家人都信不過了,更遑論是花娘。
瀲灩楞住,壓根沒想到他竟會吐出這般傷人的話,尤其他剛剛才勞煩竹音幫他洗頭擦身,過河拆橋也不需要這麼快!「應多聞,你給我收回這句話,否則我會覺得我白救了你這個人。」
「她只是個花娘。」他壓根不認為自己說錯什麼。
瀲灩沉著臉冷著聲道:「我也是個花娘。」原來,他是這般看待花娘的……他這個混蛋又怎會知道淪落青樓的姑娘,被迫賣笑到底是什麼心情,她甚至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救這個混蛋!
應多聞直視著她,不禁沉默。在他心裡,從未視她是花娘,哪怕明知道她拿賣笑的銀兩救他,他還是無法認定她是個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