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財迷花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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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菊姨說你有空就想想曲目,抽點時間和綺羅、如煙她們一道練練。」

  瀲灩一臉無奈地看向遠方。怎麼練?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考驗她的智慧?

  綺羅擅琵琶,如煙擅琴,雖然談不上一絕,但騙騙眾人的耳朵是行得通的,而她是十項全能,交到她手上的樂器,她還沒有彈奏不了的,可她挑了笛,倒不是刻意避開鋒頭,而是她天生就喜歡笛的花舌俏皮聲,教她一聽就覺得心情好。

  而且笛音多少可以緩和她們兩個斗樂器,要知道,把琵琶和琴彈得像是十面埋伏,殺氣盡現也不容易,為了不讓人聽出她倆殺氣互絞,她只好盡出鋒頭,硬是讓笛音如鳥啼般地在月色裡輕盈跳躍著。

  於是,綺羅直到現在都沒有給她好臉色過。

  如今要練……她想先裝病。

  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讓健康的她看起來病懨懨的?

  「瀲灩小姐。」

  迎面走來,有人對著自個兒輕喚著,瀲灩忙抬眼,噙笑喊了聲,「蘿兒。」

  「我家小姐要我跟瀲灩小姐說聲謝謝。」小丫鬟朝她恭敬地欠了欠身。

  「說哪的話,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能派上用場,我替曉蕙姊姊開心。」瀲灩笑了笑,瞧她手上還端了盆花,便道:「去忙吧。」

  蘿兒應了聲,便快步從她身旁走過。

  香兒不禁瞄了瀲灩一眼。「你是不是教了曉蕙什麼?」

  「也沒什麼,前天上酒時,適巧見過她今日的客人,聽那客人提起過他愛菊,我便想曉蕙擅栽種,她院子裡的花開得真美,都中秋了,菊花還艷放著,就提議她帶盆菊花應景,沒想到竟是奏效了。」

  「你跟曉蕙平時少往來,竟也懂她這麼多?」香兒驚詫極了。

  「人嘛,相處時,多多注意就能看出端倪,好比丹楓擅字,采芯擅畫,竹音擅繡,如果要吟詩作對,那就要找巧蘭,想聽簫曲就找萩凝,要找好手腕的,非書琪莫屬,笑裡藏刀是湘緋,還有……」

  「小姐,你真的是天才!」香兒捂著胸口,不敢相信她竟能如數家珍地點出這些人擅長的,有的根本就沒在小姐面前表現過。

  「再多誇我一點。」她雙手一攤,勾彎菱唇,俏顏是說不出的得意,訴不盡的少女嬌態。

  說了她要改變遊戲規則,當然得摸清天香樓的花娘們的底細。

  她只能說,這些姑娘都很有才,只可惜……就可惜了。

  照道理說,琵琶聲該要有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的磅礡與婉轉,古琴聲該要悠揚迴旋,在靜謐夜色裡一點一滴地染進每個人的心裡,徘徊流連,聞而忘返。

  照道理說,應該是這樣的。

  對……應該是這樣的,可她右手邊的綺羅早早引燃了戰火,煙硝味重就算了,還殺氣騰騰,一首霓裳曲彈得跟四面楚歌沒兩樣,更糟的是,她左手邊的如煙似乎收到挑戰書,十指青蔥刷抹挑撥,琴聲如魔音,穿耳欲聾。

  而她,就站在中間當炮灰,莫名被炸得滿身傷!

  唯一慶幸的是,她堅持原地演奏,要不照菊姨一時福至心靈說要改到一樓大廳,樓被炸就算了,她還覺得非常丟臉。

  丟臉的絕不是她,而是站在兩個毫無音樂素養的表演者之間,讓她替她們感到非常丟臉。

  好歹客人上門都已經給了茶水錢,端出這種演奏內容……這叫做詐欺!

  合奏需要默契,默契需要培養,既然不想培養更不想合奏,她們幹麼還興匆匆地答應菊姨這件事?知不知道這一回還加入了舞蹈團,這麼亂的拍子到底是要人家怎麼跳呀?

  可她惱歸惱,卻不能放任她們兩造廝殺,眼前烽火四起,她要從哪救起?

  握了握手中的竹笛,瀲灩吸了口氣,趁著兩人稍停的縫隙,吹出了脆亮的泛音,猶如夜鶯啼吟,鳴聲清婉。

  早已候在亭子兩旁的花娘,隨即舞動水袖,襯著秋濃霧重的月夜,彷彿月中仙子下凡一般,讓對岸的賓客們發出陣陣讚賞聲。

  綺羅和如煙同時看了她一眼,她專注在吹奏上,纖指移動,恍若夜鶯在月夜中展現歌喉,發聲超高音階,悅耳清脆,響遏行雲,隨即轉為短音,表現高超的花舌技巧,猶如清瀑落泉,輕盈淙淙,最終化為幽幽潺潺。

  她轉過身,朝著兩人使眼色,如煙頭一個反應過來,隨即撥弦跟上她的笛音,綺羅也不甘示弱地跟上,然卻怎麼也無法隨心所欲地彈奏,被迫跟著瀲灩的笛聲悠揚忽快忽慢,如疾雨似濺雪,纏綿中藏著低切私語。

  待一曲奏畢,對岸響起陣陣掌聲,瀲灩婷婷裊裊地欠了欠身回禮,隨即回頭看著如煙和綺羅。

  「姊姊們想鬥琴,妹妹沒有意見,但也要看狀況,今兒個客官們上門是給了賞銀在先的,咱們不能自砸招牌,讓別人笑話咱們,是吧?」瀲灩勾著笑意,勾魂大眼卻是看得人冷進骨子裡。

  她從沒遇過這麼爛的演奏組合,她敢說,這一場合奏絕對是她人生裡最糟糕的一場!念頭一出,她突地頓了下……從沒遇過?這四個字從她腦中迸出,還真是有些耐人尋味。

  她分明沒了以往的記憶,可為何她會覺得她曾與人合奏過,而且默契十足,行雲流水之中相輔相成,她微瞇起眼思索,卻怎麼也想不起過往,彷彿隔了層紗,只能在隱隱約約中瞧見了三個人似的。

  「唷,這是怎麼著,什麼時候天香樓是由你當家作主了?」綺羅冷哼著,撇嘴嗤笑了聲。

  「姊姊說哪去了?這天香樓再怎麼輪也輪不到我當家作主,不過是與姊姊們說說罷了,而且在天香樓裡爭個魚死網破有什麼意思?倒不如多攢點銀兩傍身才是王道,姊姊們總不想臨老淒涼吧。」

  如煙微瞇起眼瞅著她,而綺羅已經沉不住氣地站起身。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呢,不想永遠待在天香樓,也不想跟誰爭,只是想安分度日多攢點銀兩罷了,姊姊們不也是這麼想嗎?」哪怕對沒有團隊精神的人唾棄到極點,瀲灩還是維持著最柔軟的姿態說理,不為什麼,只為了能讓自己安全地在這裡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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