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汪襲綠始終沒醒過來,也沒應他一句,就在雞啼聲劃破天際的那一刻,她的呼息頓止,如花一般的生命消逝了。
望著她的屍身,原本還哀哀低求的褚靖南心中頓時燃起了一股熊熊怒火,他不再憐惜的搖晃著她的身子,有些瘋狂的嘶吼著。
守在門外的下人察覺到異狀,急匆匆地去稟告老太爺,而住在客院的江家兄弟也得到了消息,急忙趕來。
江成恪朝江成玉使了個眼色,江成玉冷著一張臉,從隨身攜帶的布包裡抽出一根銀針,用指尖捻著,輕手輕腳的靠近褚靖南,隨即精準的將銀針扎向褚靖南的睡穴。
要是平常,褚靖南斷不可能沒有警覺到被人偷襲,但此時此刻他的全部心思全都繫在汪襲綠身上,直到感覺到刺痛才驀地轉身,他目眥盡裂,彷彿恨不得吃了江成玉一般,但儘管他能比常人多撐片刻,高大的身軀最終仍是倒下了……
第5章(1)
錦袍玉帶,金絲縷鞋,身著男裝的汪襲綠站在碼頭邊上,雙手背在身後,望著忙著卸貨的船工,感受著從江上徐徐拂來的微風,她自在地享受著這樣的自由,臉上那一抹淺笑充分顯示出她的好心情。
「東家,這裡雜亂,您還是早點兒到岸上的客棧去休息吧!」徐方已經不知道第幾次這樣勸著了,語氣雖然依舊溫和,卻難掩眸底的不贊同。
「不用了,這樣挺好的。」
待在府裡許久,好不容易才得到表哥們和姨母的首肯出來這麼一趟,她怎麼可能願意每日乖乖地悶在船艙裡呢?
「可是……」他還想再勸,但見她頗為堅持,他只好將要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徐大哥不需要擔心,我沒事的。」
這兩年多來,在江成玉的調養下,汪襲綠好不容易恢復了些許元氣,可是身子仍不如一般人來得壯實,所以這趟出來,徐方因為江夫人和少爺們的耳提面命,總是跟前跟後的照顧著她。
讓堂堂江家大管事做這種像是奶媽子的活兒,連汪襲綠都覺得憋屈,這一路上她總是盡量不麻煩徐方,可偏偏他是個認死理的,既受人所托,便努力的盯著她,讓她倍感壓力,有時還真忍不住地想要甩他臉子,不理會他的嘮叨。
可一想到表哥們虎著臉的模樣,還有姨母那盈滿不捨淚水的雙眸,她對於這樣的安排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只能在對待徐方時態度重之又重,有禮之極。
「我知道小姐是個事事周全的人,不過小姐是個姑娘家,何必將什麼事者扛在徐方雖然才三十,可好歹是在生意場上打過滾的人,一雙眼眸銳利得很,誰是真心假意自然心中有數,因為感受到汪襲綠的敬重,所以對她除了受托於人的照顧之外,倒是真心多了幾分關懷。
雖然江家從來沒有向他解釋過她的來歷,但從江家人對她的保護,甚至在她出現之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江家所有的產業西移至邊關看來,這個姑娘對江家人而言絕對是很重要的,而江家又於他有恩,他自然也很看重她。
「徐大哥也知道,我如今寡居,還帶著一個兒子,若是不能趁著他還小的時候替他掙出一片家業,倒是我這個當娘的虧待了他。」
她的兒子本該生來便能享受榮華富貴,可偏偏陰錯陽差地跟著她這個娘親離開富貴地。
兩年多前,汪襲綠使計假死逃離了褚家,本來盤算穩妥的事兒,卻因為有人對她下毒,再加上她有了身孕,而多了許多的驚險和變化。
當年,褚老將軍心中已經生疑,所以即使在她入斂之後,也差人時時刻刻看著棺槨,好在製出假死藥的人本就是個鬼才,那藥能讓人幾日不吃不喝,完全進入假死狀態。
褚夫人本就厭惡她,且江家強烈要求要讓她早日入土為安,所以將軍府也沒讓她停靈幾日便匆匆下葬。
眼睜睜的看著她的棺樹埋入了土中,就算褚老將軍心中再有什麼疑心,也萬萬沒想到江家的假死藥竟然這般厲害,所以他只好甩手放過,沒再深究。
而江家三兄弟是直到褚家的人都從新墳撤走,這才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將她挖了出來,又在棺槨之中放入一具無名女屍,因為是新墳,所以就算有人挖了開再埋了回去,也不至於讓人發現。
只是,誰也沒想到本該在江成玉餵下解藥後轉醒的她卻沒有醒,再由江成玉細細把脈之後,這才發現她的腹中已經有了胎兒。
江家眾人大驚之餘,也只能一面安排舉家遷往寧城,一面投入了許多珍稀奇藥,這才保得他們母子均安。
這樣的變化讓她喜極,卻也憂極。
喜的是,她終於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是她與褚靖南成親一年多來,她最想要有的孩子,每次只要看著襁褓中白白嫩嫩的孩子,她的心便軟得一塌糊塗,於是本想躲起來清閒度過餘生的她便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榮華,她是給不了孩子,但富貴總是能行的,於是她將變賣的嫁妝籌謀了一番,便打算先跟著江家原本的藥材商隊到塞外去進些在皇朝比較希罕的物品,如珠寶和銀器等,再到蘇杭一帶販賣,物以稀為貴,雖然南邊也有一些商團是在做這樣的買賣,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以前娘親還在世時,也最愛將小小年紀的她抱到膝上,教她識些珍稀寶玉,所以她也算得上是耳濡目染了。
誰知當她把這樣的決定說出來時,第一個反對的竟是姨丈和表哥們,他們那幾個大男人口口聲聲說她不需要賺銀兩,他們江家就她這個姑娘,該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養著,他們那幾個哥哥再不濟,也不能讓妹妹出去拋頭露面。
想起幾個表哥喳喳呼呼的模樣,汪襲綠忍不住笑了出來。
「知道你腰桿子硬,是個不願靠旁人的,但是你大病初癒,這樣終日在外奔波,你不覺得太過逞強了些嗎?」徐方斜睨了她一眼,一點也不在乎讓她知道自己早已曉得了她的小秘密,況且他是江家的大管事,自然不比一般下人,與主子家在某種程度上也算得上是平起平坐的了,所以這麼一勸,倒也不算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