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已經一天過去,汪襲綠仍覺得唇上彷彿依然殘留著他那狂熾的熱度。
女人的心自是敏感的,她感覺得出來昨日那個吻不同於往日的任何一個吻,即便是在她留在褚家的最後一段日子,他待她最有耐心的時候,她都不曾感受到那樣的溫柔。
當她意識到這點,她更慌、更害怕了,結果竟然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而昏了過去,而他就這麼理所當然的讓她宿在他的帳裡。
直至她醒來,才發現半屏和紫雲憂心忡忡地在他的大帳裡頭守著她,而罪魁禍首褚靖南還沒等到她醒來,便被早已亂成一鍋粥的手下們拉去議事。
又過了一個日夜,她還是沒見著他回來,但她著實鬆了一口氣,至少這麼一來她能夠好好整理一下紛亂的心思。
她本已心死避走,怎知造化弄人,那個她愛了那麼多年的男子卻突然開口告訴她,他其實在意她,只是明白得太慢,她怎麼能相信,又怎麼敢相信呢?
即使她知道自己其實很想相信,她知道只要她願意信了,或許那些心底的執念便能成真,寶兒也能過上有爹的日子。
可是……若是她真信了,結果到頭來卻發現那一切不過是用華麗的謊言堆砌出來的鏡花水月,又情何以堪呢?
汪襲綠站在帳外,兀自沉浸自己的思緒裡,直到不遠處響起了一陣的嘈雜聲,她這才回過神來,一挑眼,便見一個小兵連滾帶爬地急匆匆朝著這個方向奔來,目的顯然就是安在她的帳篷不遠處的議事帳。
「半屏,去瞧瞧那位小軍爺有什麼事。」汪襲綠見狀,紊亂的心緒一斂,朝著身後也是滿臉憂心的半屏吩咐道。
如今糧草短缺,營內瀰漫著緊張的氣氛,還有那雲瀘國的軍隊,在城牆之外虎視眈眈的,她又怎能在此時想著兒女情長之事呢?總得將這最棘手的事辦完了,保住了褚靖南和褚家人的命,讓寶兒和姨母他們無憂,才能再想她與褚靖南的問題吧。
半屏應聲而去,汪襲綠又轉身看向紫雲問道:「昨兒個你有找到機會出了軍營嗎?」
「那個趙副將使人看得緊,出不去,倒是三爺因為不放心咱們,昨兒個半夜摸進了軍營找著了奴婢,這才有機會將小姐的意思傳達給三爺。」
想起昨兒個自家主子被將軍給硬扯進軍帳中,她和半屏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卻也不敢闖入,只能牢牢守在帳外,還好沒出什麼大事,等到她看到主子完好,這軍營早已被趙修緣佈置得緊密,像她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又怎可能溜得出去。
若不是後來三爺終究不放心的溜進營裡打探她們主僕的狀況,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三表哥怎麼說?」
「三爺初時臉色鐵青,明顯不願,沉著臉不說話,嚇得奴婢和半屏姊姊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可後來三爺也不知道想通了什麼,倒是留下一句話,讓奴婢轉告小姐,說是他知道了,請小姐放心,必如期而至。」
「是嗎?」雖然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汪襲綠的心裡還是泛起了陣陣的暖意,這輩子她究竟承了江家多少情,她都已經快要記不清了,這次若非不得已,她還真不想再繼續麻煩他們。
不能讓褚靖南被抄家,就算寶兒一輩子都不能認祖歸宗,可那終究是寶兒的親人,更何況……
想著想著,她的耳旁彷彿又響起了褚靖南那低喃的話語,原本平靜的心湖又亂了起來。
這時,汪襲綠見半屏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了過來,嘴裡還嚷嚷著「不好了」,她的心倏地咯登一聲,心也漏跳了一拍,但表面上仍故作鎮定的道:「什麼事這樣喳呼著,這裡可是軍營,不是咱們家裡,這樣大呼小叫的若是犯了軍規,到時我可救不了你。」
半屏白著臉,粗喘著氣,直奔到了主子身前才停下腳步,急急忙忙的說道:「倒不是奴婢沉不住氣,而是將軍出大事了!」
「他出了什麼事了?」汪襲綠的心驀地一緊,連忙問道。
「便是昨天下午將軍送你回來後,在議事帳裡待了不過兩個時辰,便趁著夜色點了兩千兵馬,悄悄出營去了,說是要急襲對方的糧草重地,可不知怎地,他們的行動彷彿被人掌握住了,才靠近對方大營,就被大批的兵馬給團團圍了起來。」急急地說了一長串的話,直到快沒氣了,半屏才停下來喘口氣。
汪襲綠沉著臉,什麼話都沒說,耐著性子等著半屏說下去。
她知道半屏會那麼慌張,絕對不只因為這樣,難道……褚靖南出事了?
這樣的想法一旦襲上心頭,她的心便像被人掐著一般,讓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然後呢?」
「兵馬死傷極重,將軍他……他胸口中了一箭,如今下落不明。」
汪襲綠不自覺屏住了呼吸,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原來……原來她還是在乎的,只是一直假裝著不在乎,她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倒是紫雲喃聲說道,「原來將軍要去做麼危險的事,難怪昨天……」
「昨天他做了什麼?」汪襲綠慌亂的伸出手緊緊握住了紫雲的手腕,急急追問道。
「將軍昨兒個深夜讓人將奴婢喚了去,把這個給了奴婢。」見主子這般心焦,紫雲哪裡還敢耽擱,連忙袖裡掏出一個繡工精細,但有些陳舊的荷包。
倒是半屏眼尖,一眼就瞧出了這是她家小姐剛嫁進褚家時,親自繡給褚靖南的荷包,上頭的每一針、每一線都承載了姑娘對將軍的愛意。
可那時將軍收著荷包時,卻是渾不在意的隨手遞給了義興,讓他收了起來,那時小姐還因為將軍的不在意黯然落寞了好些天。
「這不是幾年前小姐繡給將軍的荷包嗎?裡頭裝了什麼?」
瞧著那荷包,汪襲綠的眸心頓時湧出了一抹熱氣,原來……他還留著,甚至還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