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小喬姊姊生的小孩……每個小朋友都瞪大眼睛,有的甚至還伸手摸了童卉喬的肚子,天真的問:「小喬姊姊肚子裡有小Baby了嗎?」
童卉喬是又好氣又好笑,瞪了史濰一眼,這傢伙是來亂的嗎?
「沒有。」她回答小朋友們。
「不過以後會有的。」史濰卻迅速補上一句。
「好,我們要等小喬姊姊生小Baby,我喜歡小Baby。」
不知道是哪個先喊道,而小朋友最喜歡呼應的,一下子通通都喊著說他們喜歡小Baby。
「好、好,小Baby你們喜歡,小喬姊姊讓給我喜歡。」史濰覺得自己太有才了,幾句話就打敗了小情敵們。
他朝童卉喬偷偷眨了眼,臉上的表情可得意了,童卉喬被他的俏皮逗笑了,覺得自己此刻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不能更喜歡他了。
史濰在兒童之家待了一整個下午,晚餐前跟童卉喬一同離開,劉中基跟宋蓮花是過來人,豈會不知道戀愛中的情侶巴不得有更多的獨處時間,所以他們夫妻倆也沒有開口挽留他們。
史濰跟童卉喬去吃了頓浪漫的晚餐,之後又跑到淡水散步喝咖啡,迎著徐徐晚風,十指相扣,幸福盡在不言中。
走著,史濰突然想到下午那群可愛的小朋友,感歎的說:「我好像忽然懂了你做社工那種全心付出不求回報的心情了。」
下午那一群天真無邪的孩子圍著他,說著話,開心笑著,那全盤信賴的眼神把他的心給緊緊揪住了。
那群孩子們沒有任何罪過,卻因為大人的自私跟過錯,讓他們沒辦法在幸福且正常的家庭中長大。
還好他們來到了兒童之家,劉大哥跟宋大姊,還有小喬,還有許多一有空閒就會出現的義工們,給了這些孩子愛。
「所以你對社工這職業的偏見已經化解了?」
「算是。」史濰聳聳肩,沉默了一下才又開口,「我想要說個故事給你聽……」
史濰牽著童卉喬的手緊握了一下。
他們隨意找了個地方席地而坐,伴著海風,史濰回憶起往事,那段影響他甚巨的過往。
「在那件事發生之前,我從沒想過我會從事醫美,對我而言,當外科醫師,尤其是神經外科醫師,才是我的人生目標,我的雙親都是醫師,父親更是外科教授,整個台灣不知有多少優秀的外科醫師是我父親的學生,看到我父親幾乎就可以看到我未來的樣子。」
優秀、好優秀、非常優秀……是史濰進入醫學院之後獲得的評語。
「我在唸書時有個學長,他優秀的程度不輸給我,差別只在於他來自南部的小康家庭,但學長的優秀是有目共睹的,後來我在當實習醫生時,學長則是剛考上醫師證照的菜鳥小醫師。
「本來我以為學長可以一步一步的往上走,沒想到一個該死的值班夜晚毀了一切,那天醫院急診室接到一個車禍傷患,那是個愛跟同伴鬥狠,約好飆車卻直接開車去撞山壁的小屁孩,急診室醫師聯絡值班的學長,學長先幫傷勢嚴重的小屁孩做緊急處理,同時護理師緊急Call來執刀的外科醫師……」
史濰說到這時頓了一下,他看向童卉喬,眼眸深處有著哀傷。「你是護理系畢業,也在醫院裡實習過,應該很清楚人命並不是醫師跟護理師可以主宰的,我們並不是神,並不能決定誰可以活命,誰必須死去。」
童卉喬聽他這麼說,也猜得到結局,而他說的就如她所想——受傷太嚴重的病患即使經過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手術,術後還是因為併發症而死亡。
「但病患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一場鬧劇的開始,那個愛飆車的孩子有一個頗有盛名的父親,據聞是個大型慈善基金會的終身義工兼任無給職董事,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地位跟權力。不甘心的父親堅持要找醫院討回公道,為他悲憤的情緒找一個出口,醫院被他鬧到形象大傷,也不願意讓執刀的外科醫師走,最後不得不找個替死鬼……」
「是你的學長?」童卉喬輕聲問。
「沒錯。」史濰笑得諷刺。「一個菜鳥醫師而已,能負什麼責任,最後卻說是學長先行處置不當,導致手術失敗……這不是笑話嗎?後來學長被醫院逼退,黯然的離開台北到東部的小醫院裡工作。」
童卉喬懂了為何史濰一開始對於她的職業有所偏見,就連她自己都看不慣那些做好事只求一個名聲,實際上卻自私自利的偽裝慈善家。
史濰說到他學長即使人到了東部,對方卻沒有放過他,最後學長被逼到無路可退,以自殺結束一生。
「其實在學長被醫院逼退的時候,我有找過我父親,希望他能伸出援手,但我父親卻拒絕了,他說這就是白色巨塔裡的現實,沒有背景的學長注定被犧牲,父親要我不用擔心,因為我不可能像學長那樣慘,有任何狀況都會有他幫我擔著。
「可是我聽完他的話,走出辦公室那一刻,心裡突然湧現極大的哀傷,原來我多年來拚命的學習醫術,不管拿到多優秀的成績,這些都比不上我有一個站在白色巨塔頂端的父親,而學長的悲哀在於他沒有,想起我們曾經發過的誓,為拯救生命無怨無悔的熱誠,我覺得好諷刺……後來學長走了,我也徹底醒了。」
第9章(2)
「所以你沒有離開醫界,依舊是個醫師,只是從外科轉做醫美,將對拯救生命的熱誠轉為賺錢的熱誠。」童卉喬終於明白了他的想法。
「沒錯。」史濰神色哀戚,但很快悲傷的神色就退去,「其實當個很會賺錢的醫生也挺不錯的,頂多面對過往的同學難免會被揶揄,但我不在乎,不過我老爸應該不太想承認有我這兒子吧。」
童卉喬卻問:「如今你後侮嗎?從最執著的外科轉做醫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