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慵懶閒適的眸光冷厲一閃,計環琅鳳眼也微微挑高了。
老五家這個女人果然不是尋常角色,能硬能軟,演技高超,心眼也動得奇快,也難怪這幾年豐郡王府的勢力蔓延得這麼快了。
要真按照她這麼委屈一哭的架式衍生下去,說不定局面還真就被她翻轉了開來,他和太子反倒落了欺壓弟婦兄嫂的惡名……
嗤,那也要他和太子肯才行哪!
計環琅嘴角微微上揚,正要開口,卻見他心愛的容如花輕輕扯了容太夫人的袖子,臉上堆滿憂心關懷之色。
「老祖宗,您快勸勸大姊姊吧,今兒正逢您大壽,難得太子殿下前來為您賀壽,大姊姊這樣難過泣訴……萬一讓人誤會了大姊姊有意離間太子與郡王之間的兄弟情誼,該如何是好?就是您的壽宴上,回府向您祝壽的大孫女兒啼哭不已,不管是不是真受了委屈,傳出去也對您老人家的清譽慈名有礙呀!」
容太夫人被這麼一提醒,心下頓時大大敞亮——沒錯,不管平慶伯府是不是暗地裡站隊了,明面上又如何能對堂堂一國太子無禮?由著大孫女捅開了這層遮掩的紗絹?
「對對對,好孩子快別哭了,太子和侯爺沒有旁的意思,這都是話趕話來的。」
容太夫人趕緊上前握著大孫女的手,警告地盯了她一眼,也是安撫地道:「祖母知道你也不是有心的,唉,總之都是你一片愛妹之心太過,又替你那不懂事的三妹妹出頭……蘭兒,還不快快給太子殿下和侯爺及你大姊姊賠罪?」
伯夫人心一緊,感覺到身後小女兒的畏懼與憤恨,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犧牲了這個小女兒的臉面……無論如何,豐郡王和太子的「情分」不能毀了,大女兒在郡王府的地位也不能受到動搖。
心疼地將身後的小女兒推出來,伯夫人美目宛若冰霜地直勾勾盯向那個間接導致這一切禍事發生的災星——
容如花!
容如花後頸寒毛直豎,往日陰霾夢魘彷彿又籠罩而來,只不過這一次她眸光坦然地迎視平慶伯夫人的狠戾眼神。
伯夫人反倒有些驚駭不安了起來……這個小賤人,莫非真得了冠玉侯府做倚仗不成?
可,這怎麼可能,又怎麼可以?
「母親……祖母……你們……」容如蘭都要瘋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嚴厲的祖母和眼神閃爍逃避的母親,「大姊姊?」
容如荷也停止了啜泣,美眸淚光瑩然,張口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一臉悲傷忍痛地靠在容太夫人肩頭,嗚咽不語。
容如蘭臉色瞬間慘白如死……
容如花靜靜地凝視著被自己的親人雙重背叛的三姊姊,心中沒有矯情的憐憫,有的只是自骨子裡泛上來的疲倦和厭惡感。
這個伯府……還真是沒有什麼是不能出賣的。
容如蘭被迫跪在太子和冠玉侯面前認錯,伯夫人甚至還親自掌摑了十下以為儆醒!
全場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靜得針落可聞。
直到容如蘭受罰完畢,整個人癱得像團爛泥般被帶了下去,伯夫人血紅著眼,一字一字地問。
「侯爺,您可滿意了?」
太子繼續喝茶,玉冠烏髮,優雅華貴的計環琅則是輕輕地彈了彈衣袍,忽地一笑……
剎那間像是百花開了,美得令眾人炫目。
「本侯和太子大兄,由頭至尾,何時叫容家當場教女給我們看了?」
這話一出,不只是伯夫人和容如荷,就連容太夫人都險些嘔出了一口心頭血來!
「不過教都教了,罰都罰了,那本侯也就順勢說上一句——」計環琅深邃鳳眼裡笑意盎然,卻有著一絲無邊無際的冷色。「但凡是本侯府裡的人,生死榮辱都在本侯身上,就是親如家人都無權欺負打罵,況且我府中這個小如花,雖然不是頂頂聰慧可愛的,偏偏我瞧著最順眼,連太子大兄都有將之認為義妹的意思……如此,你們可明白了?」
容家人聞言腦子轟地一聲,霎時面色青白兩眼呆滯,隨即不約而同瞪視向了一臉微訝的容如花。
不可能!
容如花小小的臉蛋則是隱約有一絲紅暈,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最後被眾人盯得終於不得不靦眺地摸了摸耳朵。
「小九不敢當。」
伯夫人幾乎氣得暈死過去,伯爺和容太夫人又是滿面驚喜又是惶惶不安,容如荷不發一語,一雙慣於算計的美眸已經上下打量起容如花,既是衡量也是揣度更是戒備。
太子終於放下了茶盞,給了計環琅一個「你到底是幫她找靠山還是給她拉仇恨」的眼神,不過在望向容如花時,太子的眼神卻恁般溫柔和氣。
「小九,孤確有此意,不如你和孤都考慮考慮?」
她一怔,隨即睜圓了杏眼——哈?
來、來真的?
自平慶伯府太夫人壽宴過後,後續激起的漣漪依然不斷蕩漾擴大中。
只是不管外頭如何談議紛紛定調此事,甚至都有人將之聯想到了陰謀論去了,伯府卻一反常態地沉寂安靜。
「母親莫心急,就算小九現在有太子和冠玉侯做靠山了又如何?這步棋是好是臭,還得看下棋的是誰?」容如荷素來心機甚深,匆匆安撫平慶伯夫人,眼神犀利而深沉。「我這就回府同郡王商量,這太子和冠玉侯把著小九,到底想做什麼?又自以為能做什麼?」
若說他們此舉只是單純為了小九撐腰,這個真實性恐怕就連郡王府門口的那兩頭石獅子都要嗤之以鼻,可假若這是一個局,一個計策,目的又何在?
沒有脈絡可循的詭計,最令人難以提防。
平慶伯夫人卻是氣病了,強撐著壽宴結束就倒在榻上起不來了,若非多年伯夫人的教養和氣度所致,早就命手下媽媽們直接把那個小賤人拖出來沉潭填井了。
「賤人……那個賤婦養的孽種!禍頭子!」平慶伯夫人氣色灰敗滿眼猙獰,齜牙咧嘴地痛咒罵道,「我忍了這麼多年,忍得都要恨出血來了,居然又讓她白白給了我一記回馬槍——早知道在她回來的那一天,我就親手掐死這個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