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不凡不在意的一笑,「總得有人挫挫他的銳氣。」
「孫公子固然是出於義氣,但卻可能惹禍上身……」掌櫃好心提醒,「他那種人的把戲可多著呢,往後孫公子齁齁入入可要小心一點才好。」
掌櫃的貼心叮嚀,孫不凡十分感激。
「謝謝你了,掌櫃,我會注意的。」說完,他忽而想起李鳳翔之事。
「對了,那位李公子是這兒的常客嗎?」
剛才他與李鳳翔什麼都聊,就是沒聊到彼此的出身。
掌櫃皺皺眉頭,「不,他很面生,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噢?」孫不凡微怔。
李鳳翔看來不像是外地來的,可掌櫃的卻說他是生客?在今天之前,他從未來過客棧的嗎?
「不知孫公子是否還有什麼吩咐?」掌櫃詢問著。
「沒什麼了。」他一笑,「掌櫃的請去忙吧。」
「那我就告退了。」
「唔。」
穆大娘吹涼了湯藥,將穆老爹扶坐起來。
「這裡頭熬了李公子送來的人參,聽說很補氣……」她將碗端到他手裡。
穆老爹接過碗,小小口的喝著。
看著他,穆大娘欲言又止。
他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跟我說?」
她沉默了一下,輕聲一歎。
「是關於小春的事……」她說。
「小春怎麼了?」
「老頭子。」她神情嚴肅的看著他,「你真要小春守著這麵館嗎?」
穆老爹微怔,「為何這麼問?」
穆大娘幽幽長歎,「我知道這穆家麵館是我們辛苦經營起來的,你捨不得,但是我們都老了,難道要小春一輩子替我們守著它嗎?」
穆老爹沒說話,但眼底有一抹愁鬱。
他不是沒想過這事——尤其是在他的病一直沒有起色之後。
七個月前,當姜延秀來找他提及收購鋪子之事時,他一口回絕了,心意無比堅定。但當時,他以為自己會好起來。
可如今,他仍是病榻纏綿,連下樓都辦不到。
店裡的事全由小春張羅著,他一點都不擔心,可這樣下去,小春的終身大事該如何是好?難道真要她一輩子不嫁?
固執如他,只要一想到女兒,也免不了動搖了。
「李公子看來也算敦厚,若小春能接受他,我覺得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穆大娘續道:「收下孫家買鋪子的錢,也夠我們過日子了,我們不會變成小春的負累。」
穆老爹沉默了一下,「小春喜歡李公子嗎?」
「那倒是看不出來,不過……」
「爹、娘,你們可別亂點鴛鴦譜。」
剛上來的穆熙春聽見了爹娘的談話,立刻出聲。
「小春。」穆大娘笑歎著,語氣無奈地說:「爹娘也是為你著想,李公子還不壞……」
穆熙春微微皺眉,欲言又止。
不想爹娘為她擔心,她沒將那天的事告訴他們。李牧或許不完全是個壞人,但他確實做了不可原諒的事。
「爹、娘,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她想結束這個話題。
「小春,難道這麼多人之中,真的沒有一個人入了你的眼?」穆大娘追問。
倏地,一張臉孔在穆熙春腦海中浮現,令她陡然一驚,心頭狂悸,只因那張臉孔竟是孫不凡。
「娘,拜託你饒了我吧,難道要女兒剃光了頭,你才能相信我不嫁的決心?」
聽見她這麼說,穆大娘一震,「老天爺,你千萬別那麼做。」
「那娘就答應女兒,別再提這件事了。」她靠在床邊,神情堅定看著養父道:「爹,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守住你一生的心血,你無須因為任何事情而動搖。」
穆老爹兩隻眼睛直直的看著她,眼眶微微泛紅濕潤,聲音有點激動,「小春,真是委屈你了……」
她搖搖頭,「不委屈,我甘之如飴……你乖乖把藥喝了,好好休息,什麼都別擔心,好嗎?」
他點點頭,像個聽話的孩子般喝光了碗裡的湯藥。
拿著碗,穆熙春下樓開始準備晚上的營業。
正忙著,忽見有人在店門口探頭探腦,雖然只是眼尾餘光一瞥,她已看見了李牧那藏都藏不住的身影。
不知為何,她沒有很生氣,她想,大概是因為他並沒有得逞吧。
「你還敢來?」她沒看他,只是淡淡的問。
聽她的語氣似乎不是太憤怒,掙扎了幾天才終於鼓起勇氣來負荊請罪的李牧,稍稍放了心。
「小春……」他低著頭,羞愧的走了進來。
然後,他咚地一跪,跪在正在擺放椅子的穆熙春面前。
她嚇了一跳,懊惱地低呼,「你這是在幹嘛?」
「小春,我該死,我真該死!」說著,他連續磕了幾個頭。
「欸,拜託你別血濺穆家麵館好嗎?」她連忙阻止他再繼續磕頭謝罪。
「小春,都是我不好,我一時鬼迷心竅,居然被那個姓姜的煽動蠱惑而對你下藥,我……我對不起你……」李牧說得都快哭了。
「姓姜的?」穆熙春微怔,疑惑的看著他。
他抬起頭,眼角閃著懊悔的淚光,「小春,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而我也不值得被原諒,我只希望你——」
「慢著。」她打斷了他,神情凝肅,「你說的姓姜的是指……那個姜延秀?」
「就是他。」李牧哭喪著臉,續道:「他說我再這麼癡癡的等下去,你也不會接受我,因為你要守著這間店……他給了我藥,教我讓你成為我的人,這樣、這樣一來就……」
穆熙春腦子霎時轟隆隆的響,突然一片空白。
是姜延秀給他藥迷昏她?想當然耳,那是為了得到她家的鋪子。
姜延秀曾說過穆家麵館,孫不凡是誓在必得——不管用什麼方法。莫非,這方法……孫不凡是知道的?
那為何一切明明按計劃進行,他卻又半路殺出來壞事?
是他後悔了?還是……不,也許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李牧從頭至尾都是顆棋子。他讓姜延秀慫恿李牧對她下藥,再出手相救,為的是得到她的好感及信任。
人是他,鬼也是他,這完全是他的雙面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