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貓著身子、放輕腳步,朝燈火亮處走去。
這時,兩個丫鬟說說笑笑的朝他所在的方向走來,他一個閃身,急忙藏到柱子後面。
「這麼晚了,大姑娘還讓你出來尋吃食?」藕色衣衫的丫鬟問道。
「是大姑娘的貓餓了,叫得淒慘,惱得大姑娘無心作詩,才讓我出來找東西。」
楊梓軒側耳一聽,果然斷斷續續聽見貓叫聲,他樂笑了,那叫聲哪裡是餓,分明是思春,大姑娘不解事,他清楚得很。
待兩名丫鬟走遠,他循著貓叫聲一路找去,眼見離叫聲越來越近,他的心跳也越來越急,臉上的笑容擴大。
真是興奮刺激,這遠遠比逛妓院更有趣。
他想像著兩人見面的場景,腦海浮現余大姑娘美麗婉約的容貌,更感心癢難耐。
「小生有禮了,不知大姑娘還記不記得在下?」
大姑娘羞澀地低著頭,回一句,「楊大哥怎麼來了?」
「唉……相思難眠,余妹妹,你偷走我的心,害慘楊大哥。」
隨即他想到了什麼,兩隻眼睛笑瞇得幾乎找不著,他爹和余大人有私交,今日之事若被人傳揚出去,所有人都會認為是一段風流才子俏姑娘的佳話吧。
他得意過頭,忘情地呵呵一笑。
在亭子裡躲懶的守園婆子聽見,頭一轉,月亮竟也配合,恰恰從雲後露出臉,讓婆子把楊梓軒看得清清楚楚,她一陣驚嚇,哪裡來的野男人?是採花賊嗎?老爺前日提過州縣最近出現一個採花大盜,專門禍害良家婦女,已經有三個可憐的姑娘被迫上吊了。
對,肯定就是他!腦子轉過,她慢慢彎下身,抓起一塊大磚頭,大步跑到採花賊身後,使盡全身力氣將磚頭往賊子後腦狠狠砸過去,見賊人痛得倒在地上,婆子立刻大喊,「賊啊!快來抓採花賊!」
楊梓軒一陣暈眩,耳邊嗡嗡作響,整個人癱軟在地,他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只覺得人影幢幢朝他跑來,一個個都在大喊——
「打死他!」
「該死的採花大盜!」
「往死裡打!」
「替那些好姑娘報仇!」
他一個字都來不及出口,數不清的棍棒便連番往他身上砸,那一下下都是真打,他一輩子養尊處優,哪受過這種苦,扯起嗓子大聲叫:「狗奴才……」怎料他才剛開口,嘴巴就被人塞進一把泥,沙子卡在喉嚨不上不下,他咳得都快吐了。
楊梓軒揮動手腳拚命掙扎,可是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爬爬牆還成,和七、八個孔武有力的男子對打,那是找死。
「呸呸呸!」他好不容易把嘴裡的泥巴吐乾淨,才想澄清自己的身份,「我是楊……」
但他依舊沒機會把話說完,他聽見腿骨斷掉的聲音,隨即一陣徹骨的疼痛襲來,他仰天長嘯一聲,再也熬不住,昏了過去。
「進來。」梓燁說。
第九章 精神喊話(3)
屋裡小茱、梓燁分別佔據一角,各自忙著,小茱東一筆西一筆的記下所有她想得起來的行銷點子,而梓燁行雲流水地寫下一篇篇文章,正在做考前衝刺。
他記得這一屆的會試考題,也已經模擬過上百次,但他做事習慣做到滴水不漏,因此除了重點考題之外,他也模擬其他題目。
門推開,進來的是陸明,他將兩封書信放到桌上,道:「都是柳州來的信。」
梓燁打開其中一封,快速讀過後,走到小茱桌前把信交給她。「吳家上門提親,你大姊明年五月出嫁。」
小茱訝異。「這麼快?爹娘上一封信裡才說要等吳大哥考完會試後再讓兩人成親,免得他分心。」
「你大姊不在身邊吳倎財才分心得厲害,吳家急著把你大姊娶進門,好好鞭策自家兒子,你爹娘被說服了。」梓燁微微一笑。吳倎財挺有兩把刷子的,這樣也能抱得美人歸?
明年五月大姊也才十六歲呢,這個年紀就得面對一大家子親戚和丈夫的成敗問題,壓力會不會太大?她要不要回柳州勸爹娘反悔?
看出她的心思,梓燁右手握拳在桌面上輕敲兩下,笑問:「臉頰幹麼鼓出兩顆小包子,吳倎財不是你親自挑選的姊夫嗎?」
「我姊姊年紀還小。」
「把信看清楚,是你姊姊同意的,你姊姊外表柔弱,但骨子堅軔,她敢點頭,就代表有十足把握,你別替她瞎操心。」
小茱雖然無奈又擔憂,卻也只能接受,總沒有妹妹阻擋姊姊姻緣這種事吧!
她展信,從頭到尾細讀一便。
童家大房的景況越發好了,搬到莊子之後,雖然她建議爹娘把生意收起來,可她們一家全是勤奮人,不捨得白花花的銀子三過家門而不入,因此他們照原定計劃賣起米糕、豬血湯和鍋燒意面,而且天氣越冷生意越好,連姑婆和表叔也到攤子上幫忙。
陳叔家經營的兩處養雞場一年結算下來竟有上千兩收益。
小茱還記得算帳的時候被劉定國調侃了幾句,她是個不讓人的,回道——
咱一隻鴨賣您三百文,做成烤鴨後,轉手就是三兩銀子,您可是狠狠賺走二兩七百文呢,暴利、簡直就是暴利吶!
農莊的收益沒有養殖雞鴨那麼強,但也有七、八百兩盈餘,再加上做生意賺的,爹在上一封信裡說,過完年打算僱人增建新屋,不必太大,能讓所有人都住得舒服最重要。
信裡全是好消息,但最教小茱興奮的是,守著童家的暗衛發現童家一天之內請來三個大夫,發覺事有蹊蹺,抓了個大夫軟逼硬問,這才問出……娘的肚子終於有消息啦!
這是童家大房盼望多年的好消息,過去十年,童家大房被巫婆奶奶便宜佔盡、極力挖苦,全是因為家裡沒有一個男孩兒,要是娘真能生個弟弟,可就揚眉吐氣啦!
小茱怕自己看得不夠仔細遺漏了什麼,把信從頭到尾再看兩遍後,這才揚起笑臉,可是當她看向梓燁,卻發現他板起臉孔,深邃的目光裡埋了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