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變回人的一天,來到這裡這麼多天,也不知爸媽和弟弟、妹妹怎麼樣了?她突然失蹤,他們會不會為她擔心著急?
也許多少會吧,畢竟再怎麼說,她和他們都做了二十幾年的家人,縱使她不是爸媽親生的女兒,只是領養的,多多少少總有些感情。
她記得在他們還未生下弟弟前,爸媽也曾很疼她,只是在弟弟妹妹接連出生後,那疼愛就全都移到弟弟妹妹身上去了,她得到的關注和疼愛越來越少。
十歲那年,她還曾偷聽到爸媽在商量,他們已經有兩個孩子,是否要終止收養的關係,將她送回育幼院去。
最後是媽媽說,兒子女兒還小,留著她可以幫忙照顧兩個小的,她才沒有被送走。
她害怕被送走,一直很努力地幫忙照顧弟弟妹妹,才勉強能留在那個家裡。
可爸媽明顯的偏心,也讓弟弟妹妹越來越沒把她當成姊姊,她就像個傭人,做著家裡所有的家務事,直到三年前,她在一個同學介紹下到南部工作後才搬了出去,然後在她的生活逐漸轉好之際,竟不明不白地變成隻狗,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裡。
想起那些不太偷快的回憶,她往他懷裡蹭著,下意識地想尋求慰藉。
瞧見懷裡的狗兒親暱地蹭著他,易平瀾眼中陰沉的情緒漸漸消融,神色緩了幾分。
一人一狗在樹下無聲地陪伴著彼此。
易平瀾的心逐漸平靜下來,蘭雨低落的心情也緩緩恢復。
「老二,待會兒吃飽後到我房裡來,娘有話同你說。」飯桌上,胡氏看向兒子沉著臉吩咐。
「嗯。」易平瀾應了聲。
易平江見母親臉色似乎不太好,關心地看了自家二弟一眼。他比二弟長了四歲,為人憨厚,身為長子,父親在他十六歲那年過世後,他便一肩扛起這個家,照顧母親與兩個弟弟。
當年父親在世時,他和老二都只上了幾年的私塾,便開始幫著家裡幹活,老三是么兒,母親偏寵他,他說想讀書考取功名,便一直供著他讀書,五、六年前,還托了關係讓他進了城裡的書院,每年的花銷多得驚人,原本家裡生活還過得去,這幾年來為了供老三讀書,時常捉襟見肘。
要不是先前老二從軍時每月都差人送餉銀回來,怕是沒法再負擔老三逐年增加的花銷,但如今老二解甲回鄉,沒了軍中的餉銀,想起老三再過不久又要回來拿錢的事,他忍不住開始犯愁。
妻子對這事早已心存不滿,一再讓他同娘說把老三叫回來,別留在城裡的書院,只要有心,在哪都能讀書,何必一定要留在書院裡。這事他上回同娘提了一次,便被娘給斥責了。
「那怎麼一樣,老三待在書院裡,有那些夫子和先生們的教導才學得快,他前次回來時同我說了,明年春天他再去應試,這回準能考上秀才。」
老三已經考兩、三次還沒能考取秀才,這回能不能考取委實難說,但這話他不敢同母親直說,只好安撫妻子,等老三考完明年的童試再看情況。
易平瀾朝兄長微微搖頭,示意他沒事,讓他不用擔心,他心裡約莫明白母親找他是為了何事。
用完飯後,易平瀾進了胡氏房裡。
一見到兒子,胡氏便先責備他,「今兒個你舅母難得帶青婉過來,你卻為了隻狗把青婉給罵哭,還甩臉子帶著狗跑出去,這不是在落你舅母和青婉的臉面嗎?你從軍這些年,連人情世故都不懂了嗎?」
易平瀾神色淡然解釋,「表妹不喜那狗,我帶著狗兒出去,是不想讓她看著生厭。」
胡氏瞧見兒子那冷淡的臉色,心裡有幾分惱火,斥責道:「既然青婉不喜歡那狗,那你就別再養著,把它丟了就是,我聽你嫂子說,那狗你頓頓都給它吃肉,費了不少糧食,咱們是什麼人家,哪能這般供養一條畜生,給它吃的那些肉,還不如拿去賣了換銀子,也好給你弟弟補補身,他在城裡讀書,也沒人在身邊照顧著,前次回來,人都瘦了一圈。」提起么兒,胡氏滿臉心疼。
見母親這般偏寵小弟,易平瀾眼神冷了幾分,「皮妞吃的那些肉,都是它自個兒在山裡抓到的獵物,它可沒吃咱們家的糧食。」他養的狗,能頓頓給它吃肉,那是他的本事,與旁人無關。
被兒子駁斥,胡氏臉色有些難看,但也沒再讓兒子把它給扔了,改口說道:「既然是咱們家養的狗,它抓到的獵物自然歸咱們所有,往後別再給它吃肉,不過是一條狗,餵它吃些剩菜剩飯就夠了。」
易平瀾不想為這事與母親相持不下,垂下眼沒答腔。
知道這個兒子性子倔,他若不想做的事是不能硬逼著他去做,胡氏也沒再提狗的事,說起另一件事。
「今兒個你舅母過來,除了來看咱們之外,還有另一件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娘和你舅父舅母合計著,打算讓你和青婉趕在過年前把婚事給辦一辦。」
「我還不想成親,說到年紀,平湖也已二十二歲,也該成親了,娘若非要讓表妹嫁進咱們家,我瞧他和表妹十分般配,不如就讓他迎娶表妹為妻。」他刻意撮合他們倆。
那場夢境裡,他們兩人背著他勾搭成奸,他無法根據夢裡的事去定他們兩人的罪,但對他們兩人,他已心生嫌隙,無法再對他們真心相待。
胡氏一口拒絕,「不成不成,你是兄長,哪有讓弟弟先成親的道理。」她存了私心,老三是個讀書人,她盤算著若是來年他考取秀才,便能替老三謀一門好親事,這胡青婉雖是她弟弟的女兒,但胡家家世不過也就同易家差不了多少,她覺得胡青婉配不上她的么兒,她的么兒日後要娶的是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可不是一般的村姑。
在她心裡,老二就是個武夫,胡青婉配他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