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希望不要落得皇逼民反,我對皇上的耐心真的已到極限了。」
虞雪罄以為雷朔夜就要氣得拂袖離去,可此時洛欞罌竟哭著轉身跑開,給了她一個緩衝,「你快去追欞罌吧!皇上的想法你先暫時不用擔心,我跟九皇子都會幫你的。」
雷朔夜再無心思與虞雪罄爭辯,他現在擔心的是哭著離開的洛欞罌,不知道她和洛琌玥說了什麼,怎麼會傷心的跑了呢?
「我明白了,這事就拜託郡主了。」
送走了皇子及郡主的車隊,雷朔夜追上洛欞罌,只見她靜靜地擦拭著眼淚緩步向前,他只是跟上,沒有出聲打擾。
洛欞罌走出軒毓城來到郊區的溪畔,溪畔有座小亭子,看來是供人歇腳用的,但已年久失修了。
雷朔夜看著此處荒草叢生,斷井頹桓,而洛欞罌的身子融入這片景色裡,只感到無邊的蕭索中透出孤寂蒼涼,他正要出聲喊她,就看見她在深處的大石上端坐。
他看了不捨,走進沒膝的荒草裡扣住她的手把她拉出來,洛欞罌傻楞地任他扯著,直至扯出那片荒草地。
「欞罌,這種荒草裡,你不怕遇上什麼嚇人的蟲蛇?」
洛欞罌看了那片荒草地一眼,好似這才發現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但她也只是靜靜地站在他身前,輕風翻飛她的衣袂,也一併翻飛起她身上那股泌人的幽香。
「欞罌,你會哭,是誤會了什麼吧?」
雷朔夜的詢問更加逼出她的淚,她連忙抬手拭去,而一時止不住的淚則化作了抽泣。
「別忍耐,如果你想哭,我等你。」
洛欞罌知道自己要堅強,師兄不就是為了不讓她傷心才用心良苦的說了那些過分的話嗎?
「我沒事……」
雷朔夜看得清楚明白,他直接說出了她心裡所想,「洛大夫終於對你說出他的心事了?」
洛欞罌不可思議的看著雷朔夜,是她傻得沒發現師兄的心意,其他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嗎?
看她不言不語,雷朔夜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了,「因為你沒有接受洛大夫,所以你自責,你覺得洛大夫是為了躲避你才去京城?」
「師兄他在京城時就一直想著回鄉落葉歸根,如今才回來不過兩個多月又去了京城,我怎能不這麼想?」
雷朔夜知道洛欞罌的拒絕肯定是洛琌玥答應進御醫監的原因之一,但說來他進御醫監並不委屈,「你對他這麼說,他一定用了難聽的話語說你沒那麼重要,就算你接受他了,他也會進御醫監,因為那是所有醫者夢寐以求的事,對不對?」
洛欞罌輕輕點了頭,她知道師兄說的不是事實,只是要讓她寬心。
「欞罌,你說洛大夫心裡想著返鄉落葉歸根,但我問你,如果兩個多月前他有機會能進御醫監,你覺得他會返鄉嗎?不要想他曾經跟你表白心意的事,就以你十八年來對洛大夫的瞭解,回答我。」
洛欞罌很認真的想了想,師兄是個很愛鑽研醫術的人,他滿十八時就已經將師父的醫術學得徹底,所以他遍讀各家醫書,彷彿要將全天下的所有病症都瞭解得透徹才罷休。
一有空,他更是不斷修改自己的藥方,非要找出最不傷身又能最快得到治療效果的方法。
這樣的師兄,就算再討厭達官貴人都不會放過進御醫監的機會。
於是,洛欞罌老實回答了,「師兄他不會返鄉,他會選擇進入御醫監。」
「沒錯,進御醫監對醫者來說絕對是夢寐以求的,你卻讓他覺得自己選擇那條路會傷了你,才讓他對你說出難聽的話,這事是你不應該。」雷朔夜不得不把話說得重一些,洛欞罌沉浸在那樣的自責之中,他非得狠狠地敲醒她不可。
「我……錯了嗎?」她的確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卻從來沒想過,或許對師兄來說他的確做了最好的選擇,而她竟自以為是表現出自責,讓他本該是歡喜的前往京城進入御醫監,卻因而失去了喜悅之情。
「你是錯了!你讓洛大夫走得滿是牽掛。」
「我該怎麼辦?就因為這個原因我沒有恭喜過他,這明明該是喜事。」
「不用擔心,你捎封信給他便好,也可讓他安心。」
見洛欞罌已恢復了情緒並接受他的安撫,雷朔夜終於放下心,他拉著她的手,完全無視禮教,洛欞罌想過把手收回,但他沒肯,他帶著她順著溪邊往下走,直到走過那片荒草地,看見一株立於溪邊的垂柳,他讓她站在柳樹下,他則站在她的身後雙手扶住她的肩。
「洛欞,你閉上眼睛。」
洛欞罌的淚水已乾,她回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雷朔夜,他並沒有看他,只是直視著遠方,然後閉起眼睛,她回頭,學著雷朔夜也閉上雙眼,「我閉了,然後呢?」
「不要說話,靜靜的聽。」
他讓她別再說話,自己也不說了,少了兩人的對話聲後,這裡變得十分寂靜……
不!洛欞罌突然發現,這裡非但不寂靜,而且還十分熱鬧,因為輕風拂過垂柳傳來了沙沙的聲響。
這樣的音律讓洛欞罌的情緒得到緩解,而肩上那屬於雷朔夜的溫度透過她的衣裳,珞印上了她的肌膚。
「沙沙作響,像音律。」
「欞罌,你知道嗎?每個人一生都會有一句想跟情人說的話,可卻無法傳達,這時總是無聲無息在每個人身邊流竄的風兒就是最好的信使,所以人們總是把自己的話告訴風兒,風兒再透過吹拂造成的音律來傳話,你現在聽到的沙沙聲也很可能是哪個有情人訴愛的話語喔!」
洛欞罌發出了幾聲輕笑,引得雷朔夜睜開眼,卻只來得及看見她雙唇開闔,似是說了什麼。
「原來侯爺也識風花雪月啊!」洛欞罌輕輕的、近乎無聲的對風兒訴說著。
「欞罌,你對風兒說了什麼?」
洛欞罌搖了搖頭,不肯說,「這話是只告訴風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