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嫣娘得到支持,像是有了後盾,說得更是義憤填膺,她隨便指著一個族人,「你能接受你的親友永遠痛苦的在幽冥裡遊蕩?還是你、你,你可以嗎?」
陸蕪聽得臉色鐵青,正要起來反駁,想不到被嫣娘指著的人突然也發起了脾氣,搶在她之前道:「你沒搞錯吧?咱們首領處理的方法有什麼不對?你這女人才奇怪,這死人怎麼能埋在土裡呢?咱們這裡土地幹,真埋進去不成了蔭屍才怪!」
「就是嘛!要真把人埋土裡,萬一我們耕田的時候,挖出屍體怎麼辦?」
「還有啊,你這女人怎麼可以對首領大吼大叫?咱們首領說什麼就是什麼,再吵就把你拖出去砍了!」
嫣娘蒼白著臉退了一步,陸蕪倒是看得很樂。她第一次感覺自己這些族人實在太可愛了,原來他們是如此的支持她,果然司儒之要她善待族人是對的,若非她如今處事處處開恩,不再隨便殺人,獲得了他們的感激,他們又怎麼會替她說話?
「聽到沒有?不懂就滾一邊去,別打擾我們族裡處理事情!」陸蕪得意的向她擺了擺手,像在趕蒼蠅似的。
嫣娘或許熟讀詩書,但畢竟過去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來沒有想過中原以外的地方會有如此奇特的風俗,因此堅持自己是對的,而她原本就瞧不起沒什麼文化素養的金虎族人,尤其是陸蕪,如何能夠接受被這群邊荒之民這麼嘲諷?
她對著身邊某個中原友人低聲說了幾句話,那人便急忙跑了出去。嫣娘深吸口氣,直直的走到陸蕪面前道:「你難道忘了,司大人來金虎族,就是來實施教化的?」
陸蕪瞪著,倒是沒有笨到去應和她的話,總覺得這女人的話裡處處是圈套,不知她究竟還有什麼花槍要使。
嫣娘又轉向金虎族人,「你們相信司大人嗎?」
金虎族人愣愣的點頭,司儒之在族裡做了很多事,不僅教他們讀書識字,甚至還引進了灌溉系統,也教他們如何將牛馬家禽養得更健壯,在他們心中與神人無異。
得到了他們的認同,嫣娘更是趾高氣揚地道:「司大人前來教金虎族識字習文,自然也要將中原文化散播給你們,而你們若是堅持那種殘忍又原始的生活方式,又何須司大人來教化?難道你們不聽司大人的話了?」
「這……」金虎族人個個面面相覷,連陸蕪都啞口無言,畢竟以他們純樸的心性,如何比得過舌簧如刀?
「所以你!」她直直指著陸蕪,「就該遵循我們中原的方式,讓屍體入土為安,而不是野蠻的處理掉。否則你根本沒資格做金虎族的首領!連先人都不尊重,你只會將金虎族帶向滅亡!」
「胡說!」陸蕪氣不過,起身就往嫣娘肩頭上一推。
然而嬌弱的嫣娘如何受得了這力大無窮的一記,只見她驚叫一聲,往後飛跌,恰恰落入了剛踏進議事廳的司儒之懷中。
嫣娘原嚇得臉色發白,但發現自己竟被他救了,蒼白的臉色馬上漲紅,急忙指著陸蕪,「司大人!陸首領居然對我這個弱女子動手!她想殺我!」
他眉頭一皺,「陸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司儒之原在書房讀書,突然一個中原人匆匆忙忙闖了進來,連門也忘記敲,他還來不及問什麼,那人便慌張地叫道:「司大人,快到議事堂啊!金虎族首領正在欺負嫣娘,你要去替她做主啊!」
司儒之心頭一動,立刻起身與那人同來議事廳,才剛進門,一個嬌柔的身子便帶著一股香風撲進他懷裡,讓他莫名其妙的賺了一個軟玉溫香。
但他倒也沒錯過,是陸蕪用力推了嫣娘。
「陸蕪,這是怎麼回事?」他沉著聲問。
不待她開口,嫣娘便加油添醋地道:「司大人!她……」說著說著,竟然就淚眼婆娑了起來。「陸首領竟然要任那群戰士曝屍荒野,讓野獸咬得死無全屍。我、我不過是勸告陸首領人要入土為安,她居然惱羞成怒的罵我,還動手想打我,我好怕呀……」
司儒之並沒有立即回應嫣娘的指控,只是定定的望著她,像是要在她表情裡看出什麼所以然似的,讓偎在他懷裡的嫣娘不覺有些瑟縮。
陸蕪則彷彿毫不在乎嫣娘說她的壞話,一雙大眼瞪著司儒之與嫣娘,咬牙切齒的說出她最在意的事——「你們抱夠了沒有?」
司儒之與嫣娘同時身子一震,連忙各自退開。司儒之是一時沒注意,結果卻讓嫣娘紅透了臉龐,而那嬌羞的模樣,讓陸蕪更不開心。
她沒好氣的看著他,「嫣娘說的都對,我們金虎族處理屍體的方式就是扔在樹林裡,讓野獸吃得越精光越好,她硬要說我什麼不尊重義士,野蠻又沒有文化,你說怎麼處理?」
對照一下雙方的說法,司儒之明白了,這純粹是文化認知上的差異,沒有誰對誰錯的問題,只不過就他所看到的部分,陸蕪個性衝動,才會在嫣娘勸說時推了她一把。
「嫣娘,金虎族的文化信仰便是天葬,即使這種方式在我們眼中看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我們生活在這裡,就要尊重他們的生活方式。」司儒之居中,先勸了一臉委屈的嫣娘,而後又轉向陸蕪。「至於你,陸蕪,我說過無論如何不能動手,你動手推了嫣娘,這就是你的不對。」
「我只知道,她侮辱我這個領袖,說我不配當首領,我如果不出手,她還以為我默認了,那我以後怎麼帶領族人?」陸蕪可不會輕易認錯。
「你可以和她講道理,我相信嫣娘是明理之人,她只是對你有所誤會,才會在言語上冒犯你……」
「那我也對她有所誤會,所以推了她一把。」陸蕪對他的處理方式有些不滿,「所以她能罵我,我不能推她?」
「她罵你的事,眾人自有公評,很快大家會知道是她誤會你?,但你推她,萬一她受傷了,就算你有理,也會變得無理。」司儒之秉公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