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兒一聽,心裡更難過了。才相處不久,權將軍已是如此瞭解小姐,足見他對她用情至深,只是眼下的小姐根本看不到。
「將軍,冉兒去替小姐端盆水來洗洗臉。」她聰明地避開,不想在權辰漢面前表現出她的傷心,這只會更添加他的憂慮。
冉兒走後,剩下他與香柳獨處。要是過去,兩人不鬥個嘴絕不會罷休,然而這時候,他只能慨歎,她怎麼就不能起來和他說句話?
大手輕輕撫上她的臉,感情再無保留。此刻,就算讓她知道了他的感情,他也不在乎,讓她嘲笑,甚至就算她根本不要他,他都能接受,只要她醒來就好。
像是感受到他的深情,床上的香柳突然動了一下,讓權辰漢立即瞪大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香柳?!你醒了?!」他輕拍著她的臉,「香柳?!」
須臾,她仍沒有反應,權辰漢不禁苦笑著以為自己太過敏感,才會以為她醒了,想不到下一秒,她突然睜開了眼,直直望著他。
「老天……你真的醒了?!」這一瞬間,他幾乎難以置信。「你覺得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她並沒有回答,只是一直看著他,片刻,權辰漢覺得不對勁了,她看他的眼神很陌生、很冰冷,沒有一絲過去的媚態,沒有一點曾有的慧黠,更少了該有的神采!
突然,她掙扎著起身,他急忙將她扶起,等她緩過氣後,默默地走下床,來到梳妝台邊,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開始感到不安,她的一切行為實在太詭異了,他試著和她溝通,「香柳?你怎麼了?剛清醒不要急著走路。」
她還是沒有回答,逕自在梳妝台前坐了下來,那兒有著她常用的金簪,還有一把梳子,她拿起梳子,對著銅鏡開始梳理自己的發。
原來她是在意外貌?想到她過去總是艷光四射地出現在他面前,如今一清醒就想整理儀容也不奇怪,權辰漢有些好笑又放心地想著。
放下了手中的梳子,香柳拿起髮簪,像是要插在自己的發上。
她尚未梳髻,如何插得上?當權辰漢正想提出這個疑惑時,她突然眼中厲光一閃,持著金簪的手,就這麼往他胸膛刺來。
他反應極快地一閃,她一簪刺空,想不到她一個轉身,又不放棄地朝著他刺去,像是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香柳!你想做什麼?」他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怕引來艙房外的守衛,到時香柳殺害鎮國大將軍的消息傳出去,馬上會被安上一個斬立決的罪名。可他也不能對她動手,因為他只消輕輕一掌就能將她打飛,所以只好一直閃躲。
香柳見刺不著他,突然反手將金簪往自己喉頭刺去,權辰漢見狀伸手想奪簪,她馬上反手一簪劃過來,立刻就在他手臂上留下一條血痕。
「香柳……」他突然發現,她的眼神真的不太對勁,他懷疑她根本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
腦海裡突然想起她曾經提過的扶桑幻術,又聯想到那日鳳棲山之行,沿途都有人跟蹤一事,是否那群扶桑武士其中之一在她上船之前,對她動了手?
「香柳,你要殺我嗎?」權辰漢厲聲問。
「殺死你!殺死權辰漢!」她的目光凶狠,語氣也不若以往溫柔,而是帶著凌厲的恨意及殺意。
「如果一直沒達成目的呢?」
「中術者就會一直沉溺在幻術裡,永遠不會醒。」
那日李齊與香柳的對話,如今想來卻如此恐怖,如果他不死,她是否將永遠處在這個狀態?
權辰漢突然不躲了,當香柳的金簪朝著他刺來,他立得直挺挺的,毫不抵抗地承受那針刺入身體的疼痛,而就在金針完全刺入他的身體之後,香柳忽然鬆了手,眼神也變得迷茫。
權辰漢胸口的血汩汩流出,他覺得自己慢慢失去了力氣,眼前也開始發黑,但香柳卻是越來越清醒,直到眼神恢復了清明,她也看到自己滿手的血,以及插在他胸口的——她的金簪。
「權……辰漢?!你……怎麼會這樣……」她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這樁事似乎是自己做的,她抖著手,急忙扶住他的身軀,大眼裡浮起了霧氣,張口欲喊,「來人……」
「不要叫、不要叫……等會兒叫冉兒……密傳軍醫……」權辰漢用盡最後的力氣吩咐,最後終於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權辰漢並沒有像香柳一樣昏迷多日,因為他體質好,加上胸口的刺傷位置是經過精密計算的,所以只是看起來嚴重,並沒有傷到要害,不到一個時辰便悠悠轉醒。
當他睜開眼,看到的便是香柳一臉凝重地坐在床邊,眼中含著複雜的情感、掙扎與不解,他敢說,從認識她開始,他從來沒看過她這麼真情流露的時候。
「你似乎中了扶桑人的幻術。」他看著她淡淡地解釋,希望能讓她心裡好過些。
「我知道。」她深深地凝視著他,語氣中的柔和也是前所未有。「在我上船前,看到街頭有個扶桑人……接著就不省人事了,想不到扶桑人這麼厲害,控制心智的能力遠遠出乎我的意料。」
權辰漢眉頭一鎖。「我們必須想個辦法提防,否則若是人人都中了幻術,大軍光是自相殘殺就好,這仗也不必打了。」
「幻術只對單獨的人有用,沒辦法大範圍的控制一群人,除非有一群人一起使力,因此只要幾個重要的將領不要出事就好。何況,我既中過幻術,大概知道它的原理是什麼,現在已有了解決之道,待之後有空再告知將軍。」
對於他最重要的事,對她而言卻是其次。大軍的勝負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反正天下之大,她無牽無掛哪裡不能去?如今她最想知道的,是一個關於「心意」的問題。
她不待權辰漢細問,語重心長地轉移了話題,「將軍可否先解決香柳一個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