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撫鬚笑道:「老朽可沒聽過什麼天山神醫。」
「但老丈院裡種滿了藥草,還照顧得這麼好,若非是醫者,如何能有這般功力?」權辰漢沒有灰心,懷疑對方只是不願承認,怕惹麻煩。
「老朽是懂醫,卻沒聽過天山神醫,這些藥草都是我的徒子徒孫,你別看這裡簡陋,就算是普通的甘草,都有補身益氣之效。」老者略帶得意。
「所以老丈確是濟世救人的大夫?」權辰漢一臉驚喜,忍不住激動道:「內人昏迷至今已兩年有餘,見過無數位大夫,個個都說她生機斷絕,但內人肉身卻始終如活人一般,在下不相信內人已死,聽說天山上的神醫能活死人、肉白骨,請求大夫無論如何救救內人,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在下都願意!」
聽其說得誠懇低微,老者眼裡精光微閃。「既是來求醫,你也該照我的規矩不是?」
「神醫請說。」權辰漢一臉恭謹。
「我的規矩很簡單,這第一個嘛,你既知我這裡專醫人,代表寒舍只收病人,但你看來身強體壯,恐怕入不了這個門……」這話很顯然是刻意刁難,就看對方如何回答。
「沒關係!只要內人能夠入得神醫之門,我可以在外頭相候。」
「喔?」老者微微斂目,看起來倒有幾分故弄玄虛。「你原是來借宿的吧?這冰天雪地裡,晚上還有猛獸出沒,你能待得多久?」
「只要能醫好香柳,無論多久我都會等。」就算因此凍死在外頭,他也無怨無悔。
「但尊夫人的病情罕見,老朽可不保證會醫得好……」
「若是醫不好,在下也不會有任何怨言,而且必以重金答謝神醫。」對他而言,失望早已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永遠不會放棄希望,橫豎也不會有比現在更糟的情況了。
「這樣還是不能說服我,如果我需要一些稀有藥材……」
「在下為尋醫踏遍天涯海角,也收集了不少稀有藥材,如有需要的,神醫儘管拿去用,有缺乏的,在下會不計任何代價找尋。」權辰漢說得一臉堅定。
「只是這樣的話,金錢財寶便可達到,你的誠意似乎還是不足。」老者若有所思地一笑,「要不,你在這外頭跪上三日,若能做得到,我便答應醫治令夫人。」
這條件萬分嚴苛,在雪地裡跪三日,不被野獸咬死也會凍死,老者顯然想考驗權辰漢是否願用他的命換妻子的命。
他原以為權辰漢會考慮再三,想不到他不假思索地點頭,當下就跪了下來。
「無論神醫有什麼要求,在下全部答應。」他恭敬地磕了個頭,誠懇地注視著老者,「三日後,請神醫依約救救內人,而在下唯一的要求只有一個。」
他轉頭望向香柳,目光轉為深情。「若神醫真能救回香柳,而在下……已經不在了的話,請勿告訴她這一切,就讓她以為在下自私離開她了。」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因為內人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她捨命救在下,反過來為何在下不能替她死?」權辰漢理所當然地反問,「若我死了,她必會為我傷心,而我不希望她為我傷心,所以寧可讓她以為我負心,死心另尋良人,再覓良緣,這樣在下於九泉之下,方能瞑目。」
這時候,權辰漢才深深體會到,香柳當初為他犧牲,是多麼的無私,愛情的極致表現,也不過如此。
老者深深地望著他,許久之後才道:「讓你的馬匹進來吧。」
權辰漢驚喜,跪著將韁繩交給老者。
而他自己真的老老實實的在外頭跪了三天,直到三天後老者出來一看,權辰漢整個人幾乎要埋在雪中,面上結了一層霜,臉色泛黑,動也不動,不知生死。幸虧這幾日沒有野獸出沒,否則他如今大概已屍骨不全。
「癡兒啊癡兒,老朽只說要你跪三天,沒有要你不吃不喝啊。」他搖了搖頭,「寒舍只收病人,如今你這半死不活的模樣,也算病得不輕了,罷了,就讓你進來吧。」
話剛說完,那雪地裡的人突然一動,往一旁倒下去,再也站不起來。
權辰漢身強體壯,雖然在冰天雪地裡跪三天,險些丟了小命,幸好寒氣未入肺腑,在喝了幾次湯藥後,便恢復了過來,凍傷也慢慢癒合。
至於香柳就比較麻煩,神醫不讓他看究竟是怎麼醫治的,但過了半個月後,他開始覺得香柳似乎有了絲氣息,再過了半個月,她的呼吸已然恢復,氣色也正常了,令他欣喜若狂。
出於內心的感謝,他便把神醫家裡所有的瑣事全攬了下來,劈柴,他劈;種藥草,他種;尋野菜野果,他尋;甚至大到清屋頂小到清茅廁,他全包了,只希望神醫能集中精神救香柳。
不過在他的觀察裡,這神醫除了醫術高明,幾乎也算是個半仙了,他甚少進食,就算吃,也只吃少量的青菜素果,飲山泉水,到後來,他都不禁懷疑起神醫吃得這麼少,究竟是怎麼養得這麼紅潤的。
這天時辰到了,神醫卻不再至香柳住的房內醫治,而是坐在小廳裡。
權辰漢納悶地道:「神醫,請問今日不醫治嗎?」
神醫只是撫著鬍子笑了笑,「從今後醫治的不是老朽,而是你。」說完,他便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權辰漢一臉莫名其妙地進到香柳的房間內,在床沿坐下,瞧著她原本如枯萎花朵如今又錠放的嬌美臉蛋,忍不住替她理了理髮絲,撫了撫她的頰。
「香柳,你什麼時候要醒呢?」對於她一定會痊癒一事,他沒有任何懷疑,因為她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根本看不出她曾生機斷絕那麼久一段時間。
突然間,他覺得手下的人兒動了一動,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當香柳緩緩睜開迷濛的雙眼時,權辰漢不禁目瞪口呆,懷疑這一切都是幻覺。
「醒來就能看到你,真好。」她的聲音沙啞微弱,但權辰漢卻聽得清清楚楚,清楚到他幾乎要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