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傻了!阿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羅家的人是怎麼回事,難道以前的事你都忘了?」
那些過去有些遠了,卻又歷歷在眼前。她曾和老媽住進那個家,那時阿徹才五歲,她七歲。不知阿徹是否還有那個記憶──應該有,不然他不會那麼討厭羅家和羅家人;那真是個令人不愉快的記憶。
二少跟老媽結婚後,怕老媽委屈,一直帶著他們居住在外。但老媽覺得她耽誤了二少的大好人生,終於還是帶著她悄悄離開。沒多久,就聽說二少病了,連同阿徹被羅家的人帶回去。老媽心急如焚,硬著頭皮上羅家去。羅家上上下下都對他們冷冰冰的,雖然在二少的堅持下勉強留他們下來,卻拿他們當隱形人般視而已不見,連阿徹也被帶開。
老媽為了陪在二少身邊,忍著屈辱留在羅家,日日素白著一張臉,夜裡卻擁著棉被偷偷哭泣。她年紀小,看在眼裡,也感受到一種被排斥的冷清孤單。
啊!那真是一段不愉快的過去。她只記得那時在那幢大房子裡的每個人都用一種冷眼看著她們,只除了羅大爺和一個漂亮的男孩偶爾會跟她說說話,帶給她一些糖果點心,那個男孩就是羅家三少羅葉了。
「你千萬別聽他說的!」羅徹硬提醒她回憶那段不愉快,緊逼著又說:「別想得太天真,阿飛,羅家那些人都是一個模樣,冷酷又自私,不會真心想幫助我們。你忘了當時他們怎麼對我們的嗎?」
他卻忘了,他有一半是羅家的人。李蝶飛看看他,無言地搖了搖頭。她當然知道羅家的目的是老二羅徹,根本不會在乎他們這剩下的三個。雖然阿徹是老媽生的,但好歹也是二少唯一的種,羅家對他應該不至於太冷漠。她想他之所以會討厭羅家,多少和羅家對待她和老媽的方式與態度有關;畢竟,他也是老媽的孩子。
現在回想,那段記憶除了被輕視冷落,還是被輕視冷落。那是個有教養的家庭,不會對人惡言相向,但即使是才七歲的她,領受著那種彷彿被世界拋棄的孤單無依,也感覺比被人打罵要來得痛苦十分。
還好,那樣的日子也不太長。二少最後還是走了,她們也就被趕出來──這樣說不正確,是她們自己識趣的主動離開。羅家要留下阿徹,阿徹哭叫著就是不肯。誰能想像才五歲的小男孩,竟就那麼倔強、有自己的性格主見?或者,只是單純的依戀老媽?羅家冰冷的氣氛實在太教人水土不服。然而,比起已經四歲了,尚如此軟弱膽小的小昭,阿徹今日自成天地的氣勢,在小小的年紀便可預見。
「那些都過去了,別再提了。」她又輕輕搖了搖頭。「羅大爺他們畢竟是你的爺爺奶奶,自然會關心你的情形。」
讓羅徹回羅家去,對他來說,應該是比較好的,她不能太自私。
「我根本不需要他們的關心!我也不認識他們!」羅徹斷然否認,絕然到近乎無情。
「阿徹,你聽我說,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們,但那是兩回事。現在你──我們──」她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她的為難無奈。
「現在我們也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活得很好。」羅徹不肯聽她的。「我們一直是跟老媽這樣生活過來的不是嗎?我可以休學去工作,我們兩個一起,也可以將喬和小昭養大,也不需要別人虛情假意的施捨。」
「你不明白,阿徹──」她想讓阿徹回羅家,對他是比較好的。他們能夠給他一個優質成功的人生,站在人群之上。
「你別再說了!你只要告訴我,你到底肯不肯跟我一起?」羅徹很霸道,一臉盛氣。
「對不起,能不能讓我打個岔?」羅葉插進他們中間,不理會羅徹的忿然,說:「阿徹,如果你這麼固執,只會成為阿飛的負累,加重她的負擔。回羅家去,對你跟阿飛都比較好。我們都是一家人,如果你肯回來,大家一定也會好好照顧阿飛他們的──」
「誰跟你們是一家人!」羅徹毫不客氣地瞪著他。他才不相信羅家會好好對李蝶飛和喬他們。「你給我聽好,我跟你們羅家一點關係也沒有,你馬上給我出去!」
「阿徹,你冷靜一點!」李蝶飛使勁將他拉回來,阻止他太衝動,反覆來反覆去就只有這一句。
「你叫我怎麼冷靜?」羅徹狼狼瞪她一眼,揮手想甩開她。
她拽住他,硬拖住他。「有什麼話,好好的說。」
「有什麼好說的?」羅徹沉下臉,降低了聲調,瞳孔變的冰冷。「你就那麼想到羅家嗎?因為他們有錢──」
「阿徹!」他居然說出這種話!李蝶飛忍不住了,所有的委屈一下子湧上來。羅徹不明白現實的冷酷,天真的以為憑他們就可以解決一切,固執得說不通,還誤會她,她淚水幾乎都快湧出來。她咬咬唇,強忍住委屈,說:「你趕羅──先生走,只是意氣用事,解決不了問題的。」
「沒錯。」羅葉扯扯嘴角,火上添油的說:「像你這樣,只會意氣用事,根本還是個不成熟的毛小子。」
羅徹倏然轉身,怨目瞪著他。李蝶飛緊張的趕緊擋在他身前,一邊不禁地埋怨羅葉一眼;他似乎故意要激怒羅徹,唯恐天下不亂似的。
「我再說一次,你馬上給我出去,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羅徹握著拳,怒氣高漲。
「阿徹,羅先生是客人,也是你的叔叔,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李蝶飛輕聲斥責他,但眼神帶著央求。
「叔叔?」羅徹漆黑的眼珠冷凝起來。目光一掃,遇上她眼眸裡的請求,態度不禁軟化下來。
「對了,這個──差點給忘了。」羅葉從懷裡掏出一隻信封遞給李蝶飛。「老頭要我交給你的。」
「這是什麼?」李蝶飛狐疑著。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