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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怎麼了?這幾天老是聽你在歎氣,是不是有什麼事?」鄰座的同事小何轉過臉來,關心的看她一眼。

  「沒什麼。」她搖頭。說也沒有用,別人也幫不了她的忙。

  阿徹已經一個禮拜不跟她說話,也不聽她解釋。她每天早出晚歸,作息時間出入,有時甚至一整天都沒跟他打到照面。當然,這種情況,多半也是他刻意造成的;他不僅不想跟她說話,也不想看到她。

  他這麼做,比他對她不理不睬還令她難過。她受不了他們之間瀰漫的那種冷淡如陌生人的氣氛。她習慣阿徹的存在,習慣有他在她身邊可依賴;現在他不理她,她才恍然明白,他對她來說是那麼重要。

  「唉!」她又歎了一聲。勉強打起精神,把預定的工作做好。

  這些天,她老覺得有氣無力,頻頻歎氣。工作效率低,精神也不集中,真不知道阿徹要跟她嘔氣到什麼時候!她寧願他對她吼,也不要這種被他漠視的苦。

  時鐘滴答,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時間。她慢吞吞地把東西整理好,起身到洗手間。

  狹小的洗手間擠滿人,在鏡台前圍攏成一堆,個個忙著補妝和粉飾,對著鏡子塗艷著一張張血盆大嘴。她站著門邊乾瞪眼,花費了不少的力氣才勉強擠到洗手台旁。

  「呼!」她對著鏡子呼出一口氣,好不容易!扭開水龍頭,低頭沖掉附著了一整日的躁熱。

  「唉,阿飛,我們待會要去看電影,看完電影到『路易斯安那』坐坐,你要不要一起去!」她抬起頭,小何擠在她旁邊正對著鏡子塗口紅。

  那顏色竟是紫黑的!她微微一顫,起了一些雞皮疙瘩。

  「不了,我晚點還要打工。」她晚上還在另一家公司兼職文書資料的整理工作。而且,她對PUB裡頭的熱鬧前衛和烏煙瘴氣也沒興趣。

  「打工?」小何誇張地把塗得烏漆嘛黑的嘴,蹶成一張O型嘴。「幹嘛?那麼辛苦做什麼,你嫌累不死人嗎?」

  「就是嘛!」幾個同事一齊擠過來,嘰嘰喳喳的。「阿飛,你少傻了!放著好好的青春不享受,兼什麼職,多賺那點錢能幹什麼!」

  「看看你!還一副清湯掛面的窮學生模樣,也不知打扮打扮,這樣怎麼交得到男朋友!」

  幾個人七嘴八舌,挑剔地打量她,作弄地嘖嘖地搖頭。她任她們取鬧胡來,以沉默應一屋子的喋喋不休。

  其實,她們說的道理她哪不懂,可是沒辦法,她需要那些錢。光是靠白天這分薪水,省吃儉用雖然生活過得去,但還是很勉強,她希望能存一些錢,以備不時之需。

  「我說阿飛啊──」小何合上香奈兒的兩用粉餅盒蓋子,丟進皮包內,頂著一張飽滿多肉的紫黑色嘴唇,半開玩笑地戲謔說:「你如果嫌老闆給的薪水不夠,與其辛苦地打工累得半死,倒不如好好打扮自己,抓住一隻大金龜,找個有錢的男人嫁了,讓他供養你,一輩子過得舒舒服服!」

  「你說到哪裡去了!」她沒好氣地白她一眼。這種事不過說說好玩而已,哪來那麼好的事!

  小何不以為意,拍拍她肩膀說:「你聽過『灰姑娘』的故事沒有,張大眼睛仔細瞧,搞不好王子就在你身邊。不過……」她故弄玄虛地停頓一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一副慎重的表情說:「成為『灰姑娘』之前,你也得多到王子會出現的場合穿梭穿梭,那樣,王子才有機會發現到你啊!像你這樣,什麼活動都不參加,餐廳、咖啡館、PUB統統都不去,老是工作、工作的,王子是不會從天上掉到你懷裡的!」

  什麼嘛!李蝶飛蹙下眉,又白了小何一眼。但她知道小何沒惡意,於是沒有將她的戲謔放在心上。

  小何說的其實不是沒有道理。但她們聰明人卻盡做些糊塗事,成天往「路易斯安那」泡不知做什麼。真正的金龜是不會在PUB那種地方的。真想過好日子,與其瞎碰釣金龜,還不如靠自己努力,老老實實的賺錢,還比較靠得住。

  她草草又衝個臉,不再理她們瞎扯,很快離開公司。

  走到車站,正好趕上公車。車上人多得不得了,一個貼一個,想尋出呼吸的空間都很困難,聞到的都是別人呼出來的廢氣。總是這樣,每每不如意時,全世界的人就會跑出來對她為難!

  車行一站又一站,下車時又是一番苦難。好不容易擠下車,她幾乎變得面目全非。

  「金龜婿啊……」她喃喃自語,重重吐出一口氣。

  小何說得戲謔,實際卻談何容易。還不如多燒香求神保佑,將來投個好胎,像羅家那樣,想想那個羅家三少──她楞了一下,停下腳步,隨即失聲笑出來,對自己搖搖頭。真是的!想到哪裡去了!

  但想想,羅葉的確是個超級好對象。他收入高,又有自己的房子、車子,而且學歷和才華俱備,家世又良好,最重要的,長得英俊挺拔──像這樣的男人,不可多得,小何她們如果知道了,一定會瘋狂、誇張的尖叫。

  不過,羅葉的條件,實在完美得太過分了,不像是真的。如果世上真有那種「金龜婿」的話,如果容她選擇的話,她希望那個人是阿徹──她猛然站住,心裡震駭極了!她為什麼會有那種想法?怎麼會──這個突然逸軌的思緒,太教她失措不安!她是不是哪裡不對勁了?怎麼會有這種荒誕的想法?阿徹是她弟弟,她怎麼可以──她一定是太累了,才會胡思亂想。這幾天她神經繃得很緊,一定是太累了!

  疲倦一下子席捲向她,那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悶得她幾乎窒息。她覺得身體發冷又發熱,但還是勉強撐著到公司。

  黯淡的日光燈下,她原就少血色的臉顯得更蒼白。捱到了八點,她開始覺得渾身輕飄飄,仰望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一管管的都糊開成一團帶絲的霧光。她轉向主管的桌位,盯著什麼稀世奇珍般地專注地盯著他,然後,她站起來……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站在大街上,輕飄的感覺不見了,腳踏實地的確實感又回到她身上。她忘記了她是怎麼跟主管請假的,先前的一切發生得那麼不真實,好像發了一場熱病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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