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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不管有什麼不得已,或迫於什麼樣的阻力、壓力,到最後,關於自己的人生甚或者感情,那最終的結果,終究還是出於自己的抉擇吧?

  第五章

  天台上的月光淡淡灑在牆頭上,牆上的青苔靜靜泛著幽冷的清光。月宮廣寒,猶遺有傳統在飛翔,碧海青天、地老天荒,癡情依然末了。

  神話的故事總是很美,讓人心神嚮往而抬頭抑望。飛翔是人類共通的夢,但美麗的仙女,只怕是後悔偷了飛天的藥;卉月的嫦娥,其實是一片情愁吧?

  「唉!」李蝶飛倚著牆,慢慢坐下來;雙手抱著小腿,下巴輕輕擱在膝蓋上。最近這些日子,她老是在歎氣。她才二十歲,但她卻覺得她老得如中年。真不知該怎麼做,才能讓大家都稱心如意;月裡的嫦娥,也是不知該怎麼辦,才會偷取西王母的丹藥吧?卻留著一顆癡情的心,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其實共不喜歡這個故事的。但天台上那曾照耀過億萬年前洪荒的月光,照耀在她身上,她不由得湧起一種下意識的情感,想起這個淒清的神話。

  就像童話的結尾,總是「從此王子和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神話的結果,多半是無疾而終的,甚至顯得草率。因為人畢竟活在現實裡,習於亦安於一套邏輯的標準來看待事物,逸軌於常理之外的等於不存在,亦不被承認。這社會自有一套中心,正確的思想,脫出主流之外的,便都是禁忌。

  相對於傳統的道學,荒誕不經的神話自然是禁忌;愛情是神話,是以愛情也是禁忌。

  「愛情啊……」李蝶飛喃喃地低吟起來,臉龐驀然一紅,無端想起羅葉的吻。

  她愣一下,覺得荒謬極了,猛烈地搖頭,慢慢再抬起頭,心不提防地一跳,赫然遇見羅徹線條分明的輪廓。

  「阿徹……」她呆住了,有點措手不及。他聽到她剛剛的自言自語了嗎?「你回來了……」面對自己的弟弟,她竟如對生人般的不自在。

  不!這不是她要說的。她是特地在等他回來的,有很多話要問他──羅徹冷淡掃她一眼,一言不發,掉頭往屋裡走。

  「阿徹!」她叫住他,連忙站起來攔到他跟前。他將臉掉開,不想和她的目光接觸,對著空氣拋下一句無動於衷──「有事嗎?」

  聽聽那冷淡的口氣!李蝶飛在心裡歎口氣。看樣子她還在生她的氣。

  「我是特地在這裡等你的,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都快一點了。她從入夜等到現在,倚門盼望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有事。」

  「什麼事?你明天還要上課,這麼晚回來,我會擔心。」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想做什麼、幾時回來,多少應該有一點自由,不需要事事向你報備吧!」她的焦心關切處處表現在言談中,羅徹卻毫不領情,冷淡的態度猶帶幾分負氣。雖然算是回答了她的話,服從中卻有強烈的不滿。

  「我並不是想干涉你,我只是擔心──」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不必你操心。很晚了,我要去睡了。」

  羅徹一言一行都帶著氣焰,心中的怒氣不肯輕易消除。他甚至不再看李蝶飛,越過她走向屋裡。

  「等等!我還有話問你──」李蝶飛急忙又攔住休,從口裡拿出一個裝著錢的小牛皮紙袋,說:「這個──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錢的?」

  如果不是喬突然交給她這些錢,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什麼都不知道。

  「我問過喬了──」她停頓一下,羅徹沒反應,她接著說道:「喬說,錢是你給她的,要她交給我。阿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錢?喬告訴我,最近這一兩個禮拜,你每天回家後換了衣服又立刻出門,到了半夜才回來──你究竟在做什麼?」

  羅徹抿抿嘴,漠然的表情如雕像般冷峻深刻不帶顏色。「你別管那麼多,那些錢收著就是了。」

  「我怎麼能不管!你是我弟弟,我擔心你──」她忍不住提高聲調,換來的卻是他一聲略帶不滿的輕哼。

  她歎口氣,靜下氣來,瞅他一眼,低聲問:「你還在生我的氣?那件事我跟你解釋過了,我只是──唉!」

  話只說到一半,她就又忍不住嗟歎起來。他的眼神讓她說不下去,他把對她所有的情緒全都表露在眼神中了,充滿了憤怒、不滿、慍怒以及妒惱埋怨。

  她覺得無奈極了,她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他到底還要她怎麼樣!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她垂下臉,長長歎口氣。

  羅徹沒表情的臉,這才稍稍一動,望著她,提出要求:「我要你把錢還給那傢伙,以後也不准再接受他給你的任何東西,就算是借的也不行。」

  好任性霸道的要求!李蝶飛遲疑一下,只那麼一下,羅徹臉色便難看極了,她趕緊點頭,一口答應,說:「我知道了,什麼都聽你的。」

  「真的?」他這才露出連日來難得見到的笑容。

  「現在,你不生氣了吧!」看見他笑,她試探著。

  「生氣?我怎麼敢生你的氣。」語氣還是有點酸酸的,多少言不由衷。「我還以為你不點都不在乎我呢?」

  「你還說!」虧他說得出這種話嘔人。她埋怨的睨他一眼。「我不在乎你,在乎誰?這些天你對我不理不睬,你以為我心裡好過嗎?我好歹是你老姊耶!你對我卻像對陌生人一樣!」

  他們相識太久了,又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她埋怨的同時,語氣不自覺地帶一點嬌嗔。

  羅徹很自然的將她拉近,俯低了看她,也不說話,算是表達一點歉意懺悔。就這樣,薄嗔微怨中,他們之間耿礙著的冷淡生疏氣氛與不愉快瞬時化逝無蹤。

  「現在不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了吧?」她收起嗔和笑,搖搖手中拿著的牛皮紙袋。

  羅徹屏息半晌,知道瞞不過,老實回答說:「那是我打工賺的。我在一家酒吧當服務生,已經工作兩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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