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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你來這裡……有什麼事嗎?」她避開他的眼光,避開他帶著像審量又像嘲謔的含笑雙眸,也避開響應她那句教她不自在的恭維,再次問他的來意。

  初見羅葉時,她才七歲;十幾年未曾再相見,他突然以這樣鮮明的姿態出現在他們面前,可比起當年,那股炫人的神采絲毫未曾稍減。羅葉是那種「永遠的」男人,屬於他的魅力和姿態,也是永遠的。時間在他身上起不了作用,她由一個小女孩長成了一個女人,但對羅葉來說,卻不過只幾個日月的濃縮,不起任何作用。

  這些年,雖然他們未曾和羅家再相聞問,但她時而會從一些方面聽知羅葉的消息。她知道他從事音樂的工作,在某個全國性的知名電台主持一個音樂節目;雖然名不經傳,比起一些上不上下不下的人也算小有名氣,報章媒體偶爾會有他的消息,堪稱為一名音樂人;總之,在那個圈子裡攪混著就對了。其實,以羅葉的條件,實在不可能混了這麼多年還如此不成氣候。當然,她很清楚為什麼。羅家的三少從來不需要為柴米油鹽煩惱,為五斗米折腰,他只是玩票,純為興趣──高興罷了。

  「你到底來這裡做什麼?」羅葉的態度一直漫不經心的,羅徹忍不住對他吼叫起來。

  「老頭他們叫我來的。」羅葉懶洋洋地瞥他一眼。「好歹你也是羅家的孩子,發生了這種事,你想他們會放著不管嗎?」

  看來羅家雖然幾乎不與他們相往來,但暗地裡一直在注意他們。也難怪,阿徹畢竟是二少的兒子,儘管他自己不承認,他身上到底流著羅家高貴的血統。李蝶飛默默望了望羅徹,低下頭,沒說什麼。

  羅徹卻怒漲紅著臉,吼說:「這不關你們的事,不要你們管!你馬上給我出去!我們不需要你們的同情!」

  「『我們』?」羅葉故意提高了語氣,話裡流露出不知是嘲弄還是挑釁。「我記得你是姓羅,不是嗎?阿飛嘛,應該是姓李吧!至於那兩個小毛頭,我是不清楚他們各姓什麼啦,不過,可以確定是的,一定不是姓羅。『你們』姊弟妹的關係可真複雜!」

  他故意加重了「你們」那兩個字,笑得很嘲諷。

  「那又怎樣?你馬上給我出去!」羅徹受了他的挑釁,一張年輕英俊的臉龐怒漲得通紅。他跟羅葉並立起來,就像兄弟一樣;一般的身高,彷彿的氣宇,相似的輪廓,同等的神采,但羅葉充滿成熟男性的魅力,自有股風流;他則認真得絕對。

  「阿徹!」李蝶飛連忙阻止他的衝動,她就怕這種局面。羅葉說得是過分了點,但也是事實。

  兩個小的被羅徹的吼叫嚇一跳,全都躲到她身後。喬拉拉她,細聲問:「阿飛,那個人是誰?為什麼阿徹哥哥那麼生氣?」

  羅葉耳尖,聰著,笑瞇瞇的走過來說:「我叫羅葉,是你阿徹哥哥的叔叔,你也叫我叔叔就可以。」

  「阿飛?」喬抬頭詢問李蝶飛。

  李蝶飛遲疑著,不知應如何回答才好。

  「啊!」羅葉不知是誤會了她的遲疑,還是故意的,啊了一聲說:「你就不必了,阿飛,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免得叔叔、叔叔的把我叫老。」

  「你夠了沒有?」羅徹怒眼瞪著他,防衛什麼般地將李蝶飛拉靠到自己身邊。「你到底想幹什麼?這裡不歡迎你,你還不快走!」

  「我不是說過了嗎?是老頭他們要我來的。」相對於羅徹的怒氣沖沖,羅葉的態度既從容又不迫。他慢條斯理的說:「你隨便想也知道他們為什麼派我來。以前因為你媽還在,他們沒辦法,現在你媽走了,你好歹也是羅家二少的孩子,他們可能放著不管嗎?」

  「你是說──?」李蝶飛脫口欲問,隨即煞住咬住唇,心中同時升起一分擔憂與縹緲的希望。

  羅葉定眼看看她,沒說話。點了根煙,自動自發地找了個舒服的位子坐下來,才又開口:「其實你也不必那麼見外,阿飛。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應該通知羅家的──就算你不想招惹他們,至少也可以通知我,我怎麼說也算是你們的叔叔。再說,除了羅家,你們應該也沒其它地方可去了,對吧?」

  真虧他能若無其事,充滿感情地說出這些話!李蝶飛不由地扯扯嘴角,覺得自己像是在看戲或聽說天方夜譚。她不是懷疑他的誠懇,只是,他們彼此十多年不曾來往聯絡,基於常理和邏輯性判斷,她對羅家不見外行嗎?所以一開始她就將羅家從可能的投奔對像中排除在外。

  可此時聽羅葉話裡的意思,羅家似乎有意收留他們──但可能嗎?會有那麼好的事發生嗎?她不禁看著又看著羅葉,實在不敢相信會有那麼好的事。

  不是她多疑,但那真是天方夜譚,像神奇;神奇的事總是令人忐忑不安和不可置信,充滿變量與不確定。她實在很難、根本不敢相信,羅家會慈航普渡,收留他們這幾個和他們沒有血緣關係的拖油瓶。

  當然,除了阿徹。

  「你怎麼了?一臉懷疑的模樣!」羅葉漫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當然清楚她心中那些疑惑與不可思議,只要是正常人都會有這種反應。但這些年,羅家雖然幾乎不和他們往來,可也不是完全對他們不聞不問,否則就不會知道她母親去世,老頭他們也不會派他來了。其實,他一直知道他們的存在的,多少也有一絲關心;只是感情隔了距離,難免變淡,變得抽像,久了,慢慢就不關痛癢。一開始,他還為他們掛心過,日子越久,他也有他自己的日子要過,便幾乎忘了他們的存在。剛見到李蝶飛時,他有些驚異;當年那個面帶菜色又發育不良的小女孩,竟已長成一個饒有味道的小女人。

  女人就像音樂,各有各的曲調和旋律。美麗的女人,卻不一定是最扣人心弦的那曲旋律。當然李蝶飛又扁又矮,不是那種教人一見驚艷的大美女,但她的曲調裡有一種流轉的嫵媚,或者說惹人憐愛的風情。就像性感的女人往往並不見得就是身材最完美的;動人心的女人,往往在她的一顰一笑、一個凝視、一個回眸或顧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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