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著腳步,勉強倒在一棵樹下,也管不得地上一片泥濘,就這麼挨著樹幹坐下,努力地把身子縮成一團。
好冷好冷……她牙齒打顫地想起一年前,當她決定打開古墓裡的東石門,大水沖進陵墓那一刻時的恐懼及冷意。
現在的冷,同樣又是為了夏侯昌。
她真的沒法子不相信梅非凡所遭受的這一切與他無關。
這男人為什麼有本事這麼混帳?為什麼總能在她對他心軟的時候,就又殺得她遍體鱗傷?
東方荷把臉埋進雙膝之間。想哭,卻因為太冷而流不出任何眼淚。
突然間,一件斗篷披上她的肩頭,她呼吸到夏侯昌身上的味道,氣得把斗篷往地上一扔。
抬頭一看,一個穿著蓑衣的黑衣護衛正舉著傘站到她面前。
「東方姑娘,請到馬車裡避雨。」護衛說。
「不。」東方荷雙唇發顫地說。她要再想想還有什麼法子,她不要就這樣屈服!
「雨勢一時片刻停不了,東方姑娘若是凍壞身子,主人要擔憂的。」護衛說。
「我沒事。」東方荷背過身,誰也不見。
「你是在任性什麼!把命弄丟了,就能救得了梅非凡嗎?」
一隻大掌驀地攬起她的腰。
東方荷猛抬頭,看見了鐵青著臉的夏侯昌,站在大雨中瞪著她。
「你走開!你害得我還不夠慘嗎?」她找不到東西打他,又沒力氣抽出身後的鐵鍋,拳頭於是如雨地往他身上落去。
「走。」夏侯昌拖著她的身子大步往前。
「我不走,我要在這裡等到梅非凡被放出來。」
她用了太多力氣掙扎,竟然雙膝一軟就往地上跪去。
「我跪著求你,你會放了梅非凡嗎?」她仰頭看著他,雙眼被雨水打得通紅。
「胡鬧!」
夏侯昌怒目一瞪,低吼一聲,手掌用了幾分力道劈向她的後頸穴,東方荷霎時昏了過去。
夏侯昌橫抱起她,走向馬車。
護衛見狀連忙上前為他們撐起大傘,拉開馬車門。
夏侯昌拿過一旁的皮裘為她覆上,取來布巾包覆她的濕發,並將一塊裹在厚棉裡的燒熱磚頭放到了她的腳邊。
「今晚有一艘海牢船要出海,安排梅非凡上船,切記千萬要保住他的命。之後,再讓人找機會把梅非凡扔到軒轅嘯的鬼盜船附近。」夏侯昌頭也不回地交代道。
「是。」護衛應了一聲,關上了車門。
「回到富貴客棧。」夏侯昌言畢,低頭凝望著東方荷慘白的臉孔,知道她會希望梅非凡活著。但他一點都不希望梅非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走動,當然要趁著辛清風此一栽贓機會順便把梅非凡送到千里之外。
先把梅非凡弄到海牢上,再讓軒轅嘯有機會救人,把人給帶回無名島,就是他所希望的結果——
梅非凡可以活著,但要活得離東方愈遠愈好!
況且,梅非凡那日到燈城的男宮時,曾經誤闖過軒轅嘯的廂房,軒轅嘯對其留下了印象,他認為軒轅嘯不會對梅非凡見死不救的。
「你不是說梅非凡仁民愛物,以百姓之心為己心嗎?那麼就讓那個梅非凡去感化無名島上的那群海盜吧。」夏侯昌對著昏迷中的東方荷冷哼了一聲,雙手卻將她攬得更緊了幾分。
她是他的女人,誰也不許奪走。
第6章(2)
夏侯昌帶著東方荷回到富貴客棧後,便讓喜鵲替她褪去濕衣、餵了些祛寒的湯藥。
東方荷一度醒來,一看到喜鵲,便沒反抗,倒頭又沉沉睡去。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夏侯昌冷冷地瞥了喜鵲一眼。
「我要照顧東方姊姊。」喜鵲害怕地瑟縮了下身子,卻勇敢地說道。
「你的房間在隔壁。」夏侯昌寒聲說道。
「可是我要照顧東方姊姊……」
「去!」夏侯昌音量一抬,喜鵲嚇得拔腿就跑。
可她跑到門邊時,還是停下腳步,不安地搓著手。「你會好好照顧姊姊吧?」
「她是我的女人。」
「你都不回答問題的喔。」喜鵲脫口說道。
夏侯昌射去一眼,喜鵲立刻消失在門外。
夏侯昌躺上榻邊,支肘托腮看著偎在內側沉沉睡著的東方荷。
梅非凡究竟是怎麼樣的男人,竟能讓她如此執著?
他那日到男宮與軒轅嘯碰面時,遠遠地瞧過了梅非凡的樣子。就是個斯文男子,或者氣度還算不凡,但實在是說不上讓人印象深刻。
就為了她所謂的仁民愛物之心,所以她在乎梅非凡?
夏侯昌低頭抿了下她淺白的唇,吮得它們有了溫度才又鬆開。
他滿意地看著她已有淡淡血色的唇,冷唇一揚,將大掌撫上她冷涼的頰邊。
東方荷蹙了下眉,臉龐不自覺地磨蹭了下頰邊的溫暖。
「醒了?」他說。
東方荷的身子一僵,驀地睜開眼,對上了夏侯昌定定凝望的黑眸。
她掙扎著要起身,卻赫然發現她被裹在一件黑貂斗篷裡,且斗篷下未著寸縷。
「你……」
「毛皮直接貼著身子最能取暖,是我讓喜鵲替你換上的。」他的大掌撐起她的腰身讓她偎坐在他的臂彎後,便側身舀過半匙的湯放到她唇裡。「喝點湯暖身子。」
「我自己能喝。」她握緊拳頭,別開頭不看他。
「聽話。」他說。
「我不想聽你的話。」她只想打他的頭。
「你如果還想走出這裡,最好乖乖聽話。」他沉了聲,捏住她的臉,硬是將她的臉扳正面對他。
「除了威脅我之外,你還有什麼本事嗎?」她冷笑地說道,卻還是讓他喂完了一整碗湯,因為她需要力氣。
夏侯昌見她動作服從,可一對杏眸噙著怒火,巴不得咬他幾口的模樣,薄唇勾起一抹笑意。
東方荷胸口一悶,印象中他這樣帶著暖意的笑容,她已經有許久不曾看過了。
「你還記得我剛到古墓那一年嗎?有回你發燒了,我也餵過你一回的?」他放下碗,將她置於他的臂彎之間。
「我只記得你那難聽的歌聲,還有我被你煮的那鍋難喝的湯又弄病了三天。」想起那鍋湯的滋味,她唇邊漾起了笑意。「最可笑的是,你當時竟堅持是我咬了你,才會生了那場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