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蓓琳完全相信風間徹的說詞——她根本只聽自己兒子的一面之詞,不給任雲方申辯的機會。但她把一切歸咎於任雲方,大動肝火,下令徹查,很快的,任家上上下下的資料就成檔送到她面前;而任家,也就開始倒楣了。
「夫人,任守祥在公司服務二十年,向來盡忠職守,屬下想,是不是可以給他一個機會?」陳經理總覺得任家一方是無辜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再為任守祥說情。
「陳經理,你跟了我幾年了?難道還不明白我的脾氣嗎?只要是我決定的事,誰都休想改變!」邵蓓琳語氣嚴厲。其實事情也不是非得弄得這麼不可收拾不可,只是她先人為主對任雲方有了偏見,陳經理又一再觸怒她為任守祥說話,惹得她心情大為不快。
她拿起桌上那份厚有數頁的任雲方檔案報告,先就對扉頁上任雲方騎在電單車上似笑非笑、得意非凡的表情皺起眉,感到無端的憎厭。女孩家,玩什麼電單車!男不男女不女,沒一點淑女該有的教養!看她那猖狂的表情,再回想她那晚無禮的態度,心中的怒火慢慢又燃起,對將任守祥的開除決心,就不再動搖。
資料上有關任雲方的一切調查得非常詳細,一行一行電腦列印存證,毫不含糊。連她的興趣、喜好都交代得清清楚楚。邵蓓琳光看到「賽車迷」那三個字,肝火就起,將資料用力甩回桌上。
她堅決開除任守祥不是沒有理由;多半是發洩怒氣加以嚴懲,主要也因為他不幸生了任雲方這樣一個女兒!
她為了唯一的寶貝兒子邀宴「百花」,但她並不真的那麼「開明」,依然存著濃厚的舊時王公貴族的想法與習氣,私心裡當然要為寶貝兒子挑個才貌、氣質、家世背景等各方面俱屬上乘的大家閨秀。像任雲方這等小職員的女兒,又一身鄉野氣息,自然不在考慮之列。門第遷就血統,風邵比擬帝王世家的貴族門風,不是寒門粗野鄙俗的人家等閒攀得上的。
然而,事情卻被任雲方搞得一團糟。她相信風間徹的說詞,卻主觀認定是任雲方對風間徹百般糾纏。富貴人家尋常都會有這種的煩擾發生,貧寒少女為了攀人豪門、飛上枝頭變鳳凰,便不惜一切、不擇手段接近糾纏富貴子弟以達到目的。任雲方顯然就是這種女孩。然而,她非常不願意承認的,任雲方的「俊美」,較諸她閱過的無數名嬡淑女當中:實算是少有的清新。
不過,成見既深,任雲方就算有再多的優點,看在邵蓓琳的眼裡,盡成要不得的缺點;每扳指一數,她就多一條罪狀。尤其罪該萬死的,她竟然是個「賽車迷」,這一點著實犯了邵蓓琳的大忌,對任雲方的偏見更加深刻。
邵蓓琳指指任雲方的照片,對陳經理說: 「像這種女孩,野性難馴,一點教養都沒有,好好的女孩家,著迷什麼賽車!她接近阿徹,根本居心叵測。我將她父親開除,算是個小小的教訓,叫她知難而退,別再糾纏阿徹。」
她心中更氣惱的是,任雲方心機深沉,竟然利用風間徹熱愛賽車的弱點,不擇手段接近他,造成同性戀的風波。而風間徹卻還為她辯護,甚至還說什麼對她一見鍾情,完全不顧身份,顯然被她迷惑了。
「夫人,」陳經理旁觀者清,婉轉地說:「其實事情並不至於那麼嚴重。任小姐一再說明,她並不認識間徹少爺,只是和少爺曾在賽車場見過一面。而少爺似乎也只是想借此爭取你的認同,不再反對他參與賽車活動,並未真的與任小姐有什麼瓜葛……」
「這事哪像你說的那麼簡單!阿徹熱衷賽車,對旁的事根本不會考慮太多,會搞出同性戀這種半要脅的計謀,一定是那女孩在一旁鼓煽。正經的閨秀淑女,誰會將自己弄得不男不女?哪一個不是文靜秀婉?那女孩為了接近阿徹,簡直不擇手段!」
其實任雲方氣質天生,超越屬性的「混性」磁力也是天生就成,她自己何嘗不希望擁有風情萬種的女人味?被誤會成美少年也只能徒呼無辜。但邵蓓琳固執成見,無法平心靜氣,對任雲方的偏見根深蒂固。所以任家就倒了大楣。宴會當晚,任雲方被反覆盤詰、扣押到半夜等非人待遇的慘痛經驗就不必提了;任守祥硬生生被開除,莫名其妙地被要求簽下辭呈,外加一份「保證書」——保證其女任雲方絕不會糾纏接近二世子風間徹等等這種「喪權辱國」的條款。陳經理不忍,為他們說情,依然不能使任氏父女得到「平反」,反而讓邵蓓琳對他們的偏見越種越深。
「對了,阿徹有沒有說什麼?」邵蓓琳問。
「沒有,間徹少爺並不知道這件事。」
這整樁荒謬的風波裡,就只有風間徹未受波及,自赴日本投入他心愛的賽車。他以為帶給任雲方的只是「小小的麻煩」,心安理得的很。
「這件事不需要讓他知道。」邵蓓琳指示說:「還有,切記,千萬別讓他再和那女孩有任何瓜葛,絕對不能讓他們見面,或有任何形式的聯絡,明白吧?」
「我明白。其實夫人不必擔心,少爺一直沒有提過任小姐的事,顯然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就像任小姐一再說明的,他們其實並不相識。」陳經理又委婉地為任雲方說起話,見邵蓓琳臉色不好,頓了頓口,才又接著說:「再說,少爺在日本的比賽活動結束後,隨即又會轉赴歐洲,一直要到十一月賽車季結束後才有可能回來,和任小姐根本沒有見面的可能,這一點,夫人大可放心。」
「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你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事情都解決了,而且看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但邵蓓琳不知怎地心裡就是覺得放不下,平時的優雅冷靜全被打亂。她開除任守祥是以防萬一,但要防什麼?她越否定任雲方,反而越凸顯任雲方的存在,呈現的矛盾無端地令她覺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