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
「朕天天都得面對滿朝文武,你說說,這些人對朕是真心多、還是要求多?」
皇后輕咬唇,半晌後方才回答,「自然是後者。」
「沒錯,所以下了朝,朕還會想要面對一張張虛偽的假臉嗎?當然不!朕喜歡淑妃,恰恰是因為她不與朕耍心計,喜歡便喜歡、厭惡便厭惡,這樣的女子,就算與朕使性子,朕也歡喜。」
意思是她太高貴、太端莊,太自持身份?燕無雙就是因為在他面前肆無忌憚,才讓他思思唸唸?即使已成人妻,仍教他難以忘懷?原來,這才是兩人之間的癥結點?
凝睇江鳳舒的動容,陳羿目光微凜。「朕明白皇后辛苦,可是比起高高在上的皇后,朕更需要一個天真溫柔的小妻子,鳳舒,可以嗎?」
這一聲輕喚,教皇后的心軟了,嫁入宮中多年,皇上何曾這樣對待過自己,鼻間微酸,原來是她始終不瞭解皇上的心情,她輕輕點了頭,回答,「可以。」
「朕幫你把薔薇給處置了,那等急欲出頭的女子留在身邊,不知道還要給你添多少事。」
他也注意到薔薇的強出頭?心微甜,終是夫妻多年,情分依舊在。「是,任憑皇上處置。」
「往後,咱們能不能像平頭百姓那樣,把日子過得踏踏實實,別天天演戲似地。」
「臣妾知錯。」
陳羿笑意更甚,他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低聲在她耳邊說:「咱們給嘉鑫添個弟弟,好嗎?」
熱氣往耳邊灌進來,江鳳舒酥了半邊身子,紅著臉吶吶道:「臣妾今夜等著皇上。」
鬆開她的手,陳羿道:「許久沒聽鳳舒彈琴,今晚,朕想聽你一曲鳳求凰。」
「嗯。」
「現在鳳舒可否告訴朕,這菜是怎麼來的?」
蛾眉微聚,輕咬紅唇,猶豫半晌,她說道:「是……薔薇自己琢磨出來的。」
還是不肯說實話?陳羿眼底射出一絲寒意,只是很快便隱了去,他笑著環起江鳳舒的肩膀,同她咬耳朵,「這才對,什麼珍饌佳餚朕沒嘗過,豈會在乎幾道菜,朕在乎的是鳳舒的真心。」
她沒有這樣快活過,拉起皇帝的手貼在自己心窩,她認真道:「臣妾錯了,往後臣妾會把自己的真心獻給皇上。」
皇后離去,陳羿拿起玫瑰酥,輕嘗一口。
涼拌梔子花、玫瑰酥餅、鍾宇圜、蔣孟晟……串起來了。
他正百思不解呢,韓深傳來消息,說宇圜對蔣孟霜態度疏離,卻拜蔣盂晟為師。就算是看在岳帆的面子上,但兩人卻相處親密、猶如父子,不合理啊。
不過,如果他們之間有個無雙,那就說得通了。
陳羿再夾一筷子涼拌梔子花,彷彿他又看見鬢邊插著梔子花的無雙,笑道「雨裡雞鳴一兩家,竹溪村路板橋斜,婦姑相喚浴蠶去,閒看中庭梔子花。瞧,我像不像村婦」了。
唉……無雙,朕快要找到你了嗎?
於新把薔薇抓進御書房,意外地,小順子也被抓了進來。
「怎麼回事?」小順子不是秦公公的人嗎?
「啟稟皇上,屬下去抓人的時候,聽見小順子正在對薔薇提及皇上明日前往白馬寺一事。」
陳羿揚起眉,看一眼站在門邊滿臉震驚焦郁的秦公公,對他,他還是信得過,不過……
他凝聲道:「原來皇后在朕身邊埋了眼線?秦公公,你說這事怎麼處置才好?」
秦公公快步奔來,一巴掌劈頭打了小順子,怒斥,「你這個背主的奴才,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斥責過,他跪在皇帝跟前不斷磕頭。「是奴才的錯,求皇上責罰。」
不求饒、只求罰?是個懂事的,陳羿微哂。「秦公公識人不明,罰俸半年,至於小順子,打五十大板,送到雜役房。」
小順子聞言,心已經涼了一半,秦公公狠狠踹他一腳,他才回過神來,磕頭謝恩嗎?都要沒命了,謝什麼恩?他放聲大哭,想衝上前抱住皇帝的大腿求饒,但秦公公更快——
秦公公擋在前頭大聲喊,「來人,把小順子拉下去。」
處理過小順子,陳羿走到薔薇跟前,只見她不敢抬頭,全身顫慄不已。
「說,那些菜是誰做的?」他溫言軟語,口氣中不帶絲毫威脅。
「是、是……皇后娘娘尋到食單,命奴婢……」
「說謊!」皇帝嗤地一聲。
於新上前,抓起她的手,下一刻薔薇尖叫聲起,她的手指已經硬生生被拗斷,她痛得無法自抑、淚如雨下,她不知道這事怎麼會算到自己頭上。
「朕再問一次,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如果還是說錯,這次……兩根。這些菜是誰做的?」
「皇上明察,真的是奴婢做的,前日丞相夫人進宮,領兩名廚子來教導奴婢如何做百花宴。」她不斷磕頭,額頭磕出血印子,仍然不敢停。「皇上明察,真的是奴婢做的。」
「百花宴?相府有廚藝這麼高明的廚子?」如果有,怎麼江鳴昌的生辰宴上沒擺出來,才一個月前的事兒吶。
「江府廚子告訴奴婢,近來京城貴人流行到錦繡村一遊,聽說那個村子百花盛開、美輪美奐,尤其是他們的百花宴更是貴人們之間的話題,如今沒到過錦繡村的人,都成了笑柄……」薔薇耐不住疼痛,倒豆子似地把話全說了。
錦繡村嗎?「帶下去,讓她好好說說皇后這些年做過哪些齷齪事,若是能敲出有用的,便饒她一命,如果不行,留著也沒啥用途了。」
他的言下之意讓薔薇全身汗毛豎立,皇上這是要……辦了皇后?還是江家?
「是!」隱衛領命,把薔薇拉下去。
陳羿摸摸自己的下巴,笑了。
無雙,你真的在錦繡村嗎?
皇帝的快樂在看見蔣孟晟時,頓時消失。因為他身上穿著一襲和鍾宇圜一模一樣的月白長衫,衣角處繡著相同的修竹,腰間繫著相同的錦帶,是無雙為他們做的吧?他嫉妒了。
孟晟隱約知道皇帝不快,卻不明白他的怒氣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