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晟不是輕狂男子,但慧覺大師幾句話觸動他的心思。
是嗎?他指的是無雙?如果是的話……
沒錯,無雙能幹、無雙聰慧,短短幾個月,隻身離開尚書府,身無長物的她,竟已弄出一個錦繡村,身家財富讓人刮目相看。
慧覺大師的預言讓皇帝更加不爽,但他卻揚起笑眉道:「瞧,連大師都同意朕,新華公主不就是個福妻嗎?
娶了她,愛卿必定會一世榮華富貴。」
孟晟夠聰明的話,就該懂得閉嘴,但他突然擔心皇帝來個強娶強嫁,強行逼迫自己當皇家女婿,竟刻意當著皇帝的面問:「不知大師所說的福妻,是否是在下的心中人?」
「這點,施主應該比老衲更清楚。」看兩人過招,慧覺撫鬚而笑,心中有了幾分明了。
「是,在下明白了。」孟晟揚眉得意,像是扳回一城似地。
皇帝再也忍不住,手上一把黑子全砸在棋盤上。
慧覺是方外人,心頭卻透澈得很,兩人的表情讓他猜出些許因果,他輕拍皇上肩膀,語重心長道:「這世間萬物皆講究緣法,有緣自會相聚、無緣自會離散,強求不過是徒惹心痛罷了。」
皇帝雙眼一瞪,怒火中燒,正待發作……
與此同時,窗戶突地破了,數名黑衣人從門窗跳進來,此一驟變,皇帝來不及發怒,就被孟晟一把拉到自己身後。
屋子不大,卻有十幾個黑衣人闖進,孟晟揮劍,幾朵劍花直取敵人脈門。
孟晟一聲長嘯,門外出現呼應聲。
有救兵?皇帝臉色微緩,他大意了,該讓韓深帶幾個人跟著的。
孟晟手上的長劍不曾停歇,只是來人太多,且配合有度,他一時無法得手。
此刻皇帝覷見門邊空了,而黑衣人被孟晟緊緊糾纏在角落,他拽起慧覺大師,往門邊衝過去。
黑衣人眼尖地發現皇上的意圖,舉劍往前一刺,迫得孟晟不得不退開兩步,兩名黑衣人倏地轉身朝皇帝猛攻。
孟晟心急,縱身躍過,險險擋開一劍,但另一劍卻無論如何也擋不了,只見對方手中武器直取皇帝門面。
想起無雙的話,他顧不得了,挺身上前,硬生生替皇帝挨下一刀,瞬地鮮血激噴,腥紅的血液染透衣襟……
他的血噴上皇帝的臉,溫熱的液體帶著腥鹹味,孟晟已然受了重傷,可他卻依舊以身護著皇上,拚著最後一口氣,大喊,「救皇上……」
第十二章 許下承諾(1)
快馬飛奔,李文衝進錦繡村,他在蔣家門前下馬,推開大門。
廚房已經遷到新的酒樓,眼下蔣家大院空無一人,他毫不遲疑地往後院跑去,後門連著學堂偏門,他大口大口喘著氣,聽見了……
聽見無雙姑娘的聲音,他加快速度跑到教室前面,他已經累得站不住腳,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指著無雙說:「快、將軍身受重傷……」
雲裡霧裡的,身邊發生的事半點不真實。
無雙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坐上馬背,怎麼讓李文一路帶回京城,怎麼來到將軍府,怎麼……怎麼走到他的床邊?
她眼裡、心裡,滿滿裝的全是蔣孟晟。
他傷了,傷得很嚴重,一劍從前胸直透後背,一劍從右肩劃往左腹,他整個人被紗布裹成木乃伊,紅紅的嘴唇轉為慘白,微弱的呼吸讓人幾乎無法察覺胸口起伏。
她抓住將軍府的劉管事,急問:「怎麼會這樣?」
劉管事知道她,知道將軍這些日子裡忙的、要緊的,全是這位無雙姑娘,於是,他老老實實地交代了。
「昨日本該輪到將軍休沐,然前天回府,將軍匆匆將二小姐送往尚書府後,就關起房門與屬下密議,直到昨日清晨進宮,將軍才告訴屬下,他必須陪皇上到白馬寺,還讓我到旅行社要李興跑一趟錦繡村,通知姑娘不能過去了。」
是,李興告訴她了,她很失望,卻還是托他帶回給圜兒的信,帶回很多好吃的點心。
可是他沒說孟晟要去白馬寺啊,如果他說了,她會……
她會怎樣呢?會想盡辦法阻止他不救皇帝?不會,她還是會要求他盡全力保護皇上,為陳國、為未來的幾十年、為圜兒,也為……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
笨蛋,她又不是不知道他這個人多負責任、多重承諾,她怎麼可以這樣要求他?她根本就是在要求他用自己的命換個天下太平啊!
燕無雙,你實在糟糕透頂,你是個爛女人,你好惡毒,你……你沒救了……
她緊咬下唇,眼底凝聚淚水,沒有人曉得她的罪孽多麼深重。
「全擠在這裡做什麼?你們會醫病嗎?」一名留著短鬚、雙眉微稀的中年男子走進屋裡,滿臉全是不耐煩。
劉管事看見他,連忙讓身。「蘇神醫,我們將軍……」
「死不了。」他三個字堵了劉管事的口。
蘇神醫!無雙瞬間清醒,她猛然回頭望,是他嗎?前世那位蘇神醫?那位在太醫束手無策時,將皇帝從死路拉回來的蘇神醫?
那天提起蘇神醫,孟晟有些高興,是因為蘇神醫就在身邊嗎?那麼,孟晟不會死了對不對?
她抓住蘇神醫,追問:「死不了、卻也活不好,對嗎?他的肺葉受損,日夜長咳,進食不得三分飽,夜寐無法到天明,身子日漸虛弱,脾氣卻越發暴躁,是活著也是折磨?對嗎?」
她說的是上輩子陳羿的情形,同樣的傷在胸口,同樣的失血過多,同樣的在生死路上徘徊不定……
聽著她的話,蘇神醫眼底浮上一抹笑意,她精通醫術?只消幾眼,就能猜出傷況?不簡單了,可惜是個女子,否則……他動了收徒的心思。
她就是讓孟晟叨念不停的女人?那個又會做菜又會裁衣,還聰明可愛到會把人給活活氣死的厲害傢伙?
微瞇雙眼,他反問:「姑娘不信任我?」
無雙用力搖頭。「不是不信先生,是……」
是歉意很深,是窮其一生都弭平不了的罪惡感在作祟,她必須掌握所有的狀況,必須為他尋求更多的醫療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