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聚寶無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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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下,鍾岳帆再也看不過去,撲身上前,用背擋下戒尺,刷地一下,痛進骨子裡,他這才曉得,孫公公是卯足勁兒往死裡打,他想廢了無雙。

  「鍾將軍,你想抗旨嗎?」孫公公寒聲問。

  「抗旨就抗旨,剩餘的四下我來挨,皇上那裡自有我去說。」

  他氣忿難平地抹去無雙臉上的血珠子,她的臉變得灰白,汗水密密地佈滿額頭,卻還是勉強出聲——

  「讓開。」

  她清楚,鍾岳帆更清楚,這屋子裡,除了蔣孟霜和蔣孟瑀之外,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些戒尺有一大半是為鍾家領的。

  江皇后痛恨無雙是一回事,但為娘家出氣,又是另一回事。

  江氏一族是武官世家,卻出了個了不起的文官,那人正是江皇后的父親江鳴昌,在朝為官三十年,汲汲營營、步步高陞,如今已是大陳國的宰相,在朝堂影響深遠。

  此次戰事,江鳴昌強薦自己的兒子江鄴領軍,不料戰事失利,搞到五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滅,江鄴也被蠻夷所擄,若非鍾岳帆和蔣孟晟救場,大陳真得要割地賠款、受辱不堪了。此為其一。

  其二,江鄴的親信汪泉溪,為求陞官,竟不顧戰場情勢危急,搞窩裡反,企圖謀害鍾岳帆,取而代之。

  幸好蔣孟霜機智,臨危救出鍾岳帆,而蔣孟晟在打退蠻夷後,悄悄領軍返回,擒拿汪泉溪,搜出罪證七條。

  事情傳入京城,皇帝大封鍾家、蔣家,卻怒斥江家,導致江鄴官降三級,江鳴昌罰俸兩年,江家當然不在乎那點銀子,但這一罰,面子全失。

  見鍾岳帆不肯鬆手,孫公公心急,再道:「鍾將軍真的不讓?」

  「不讓!」鍾岳帆固執,圈住無雙,用自己的背護著。

  無雙仰頭望他,心軟了……瞧,這樣的男子教人怎能不眷戀,怎麼放得下?可是……

  「就這麼不孝?這麼急著把鍾家推到風尖浪口?樹大招風,旁人正找不到說詞呢,你何必替人把藉口送上,不過是一口氣,讓人出了便是,何苦節外生枝?」

  無雙喘著粗氣,斷斷續續把話說齊。

  她說的每句話都有理,但鍾岳帆怎忍心讓她獨自承受,他不說話,用行動表明不讓。

  她咬牙,用血肉模糊的雙掌推開他,這一推,痛得她撕心裂肺。

  鍾岳帆心疼,公公婆婆更心疼,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上,無雙心心唸唸的還是鍾家,這讓他們如何不羞愧?

  兩個血手印覆在岳帆胸口,教人看了觸目驚心,無雙拚上最後一口氣,向前跪行兩步。她高舉雙手,身子抖得厲害,幾度支撐不住,卻還是對孫公公道:「請公公行刑。」

  鍾尚書知道媳婦那番話是用來提醒自己的,連忙喚幾名家僕壓制兒子,阻止兒子衝動。

  孫公公心知難收場,飛快揚尺,草草打完剩下的四下,再講幾句婦德之類的訓誡之詞,便轉身離去。

  無雙強撐著,牙關咬得死緊,無法遏制的疼痛在每寸知覺間奔竄遊走,她身形僵冷,肩頭佝僂,冷汗濕透衣衫,涼涼地貼在身上,是透骨的冷,她極力抗拒著那股徹骨寒冷,極力壓制翻騰的胃酸,她試著控制住顫動的身子,然而眼前一切漸漸虛浮旋轉起來……

  孫公公離開,壓制鍾岳帆的僕人退下,他急急衝上前抱住無雙。

  岳帆落入視線中,她鬆開胸中那股硬氣。

  噗地,一口鮮血疾噴而出,血花在空中漫開,落下點點鮮紅,撐不住了,她癱倒在他懷裡。仰頭對上他關切的眼神,像是看透什麼似地,她笑開,說道:「我再不欠你了。」

  緩緩閉上眼,她任由自己墜入無底深淵。

  鍾岳帆再也忍不住滿心哀慟,啞聲道:「是我欠你……」

  第二章 新人笑,舊人哭(1)

  所有人都以為無雙扭轉心意,準備好好過日子了。

  她努力吃飯吞藥,努力扮好主母角色,即使雙手裹著一圈圈厚厚的棉布條,依然遵照聖旨,傾全力為丈夫和蔣孟霜籌辦婚事,聘禮、新房、宴席,無一不用心。

  無雙馬不停蹄地忙著,所有人都看到她的辛勞,也能感受到她的心苦,尚書府的下人經常在背地裡為少奶奶不值,幾個貼身大丫頭甚至暗地垂淚,唯有她卻恍然不知似地。

  公婆心知媳婦賢慧,此事太委屈她,可天下女人,誰能不熬過?

  即便心如刀割,自始至終,無雙臉上都帶著淡淡的合宜笑容,像是真心為即將到來的喜事高興似地。

  她再不想讓兒子看見她的哀愁,前世她太在乎自己的感受,忘記兒子心思多麼敏感細膩,她的妒嫉謀殺了兒子溫柔的心,讓他恨上父親,以至於父子離心,以至於兒子自暴自棄。

  此生她再不做相同的事。

  一得空她便摟著圜兒,不斷說話唱歌,不斷告訴他人生的道理,她要他堅強冷靜,要他沉穩茁壯,因為相聚的時間不太多了,她格外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兒子終於睡著,無雙揉揉發酸的肩膀,回到自己屋裡,卻意外發現岳帆坐在床邊,翻著她給圜兒寫的童話故事——驢耳朵。

  鍾岳帆喜歡她寫的每個故事,那些故事有趣、涵義又深,雖然是給孩子看的,但他看得津津有味。

  聽見腳步聲響,他放下書冊,抬頭笑道:「回來了?」

  「是,圜兒睡了。」

  他走到桌邊,從繡籃裡取出一件半成品,那是男裝,他明知故問道:「你給我做的衣服太小了。」

  「是嗎?那就不要了。」她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不想反駁。

  「這真是要給我的?」他追著她的目光,企圖逼出她的真心話。

  「是啊。」她淡淡略過話題,來到梳妝台前,卸下釵環珠翠,成日戴著一堆增長氣勢的物件,真累。

  鍾岳帆不允許她略過,走到無雙身後,兩手落在她肩膀上。「說謊,這是你為自己縫的,對吧?你想走了,不管我給不給你和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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