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頭凝了血塊?
傅無雙驚駭。「那會如何?」
封曄搖頭不語,神色凝重。
這時,床邊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殿下!皇上似乎要醒了!」
「是嗎?」封曄聽聞,連忙趕過去看,傅無雙也緊跟在後頭。
封旭並沒有醒,只是迷迷糊糊地逸出幾聲呻吟,俊臉蒼白,眉宇糾結,看來在昏迷中也不得安生。
傅無雙來到他床前,擔憂地望他,忽地,他像感應到似地,微微掀開眼皮。
「皇上!」御醫驚訝。
「皇兄!」封曄驚喜。
封旭茫然四顧,迷濛的眼光似在尋覓著什麼,直到傅無雙憔悴的容顏映入他眼底。
黯淡的眸光稍稍一亮,他突如其來地伸出手,握住傅無雙冰涼的柔荑。
「你不要走……」
咕噥地吐落這一句後,他又再度陷入昏迷。
傅無雙緊緊回握男人的手,淚水盈眶。
封曄複雜地掃了她一眼。「在皇兄清醒以前,就煩請靜嬪娘娘留在他身邊照顧吧!」
「嗯。」傅無雙自然是巴不得地點頭,坐在榻邊,由著封旭拿她的手當枕頭,壓了數個時辰,枕得她手發麻。
但她沒有抽回來。
不是他不肯放,而是她自己捨不得鬆手。
又過了一夜,封旭才漸漸有了醒轉的跡象,手指會動了,眼珠也在眼皮下轉得厲害。
傅無雙急喚御醫來。
劉御醫正守在外頭,聽聞叫喚,連忙進來診脈,好一會兒,面露喜色。「娘娘,皇上脈動強而有力,想是快清醒了!」
語落,彷彿印證他的話似地,封旭濃密的眼睫輕顫了幾下,緩緩揚起。
傅無雙含淚微笑。「你醒了啊。」
兩人四目相凝,他的眼神迷惘,她的陣光閃爍,千言萬語,就在這樣的凝視中糾纏。
許久,他終於沙啞地揚嗓,落下的卻是令她心碎的疑問——
「你,是誰?」
他失去記憶了!
不僅忘了她,也忘了自己,忘了所有的一切!
封曄得知消息,匆匆趕來探視,確定皇兄連他這個親弟弟也不認得,整個人不禁暴怒起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對著劉御醫發脾氣。「皇兄他……怎能完全不記事了!」
劉御醫心裡也慌,這一個說不好,就是人頭落地的大罪啊!
他倉皇地回話。「恐怕是腦中血塊的緣故,待得過段時日,瘀血散開,或許便能好了。」
「過段時日?那是要等多久?」
「這……微臣實在不知。」
該死!封曄急得團團轉,焦躁得猶如一頭受困的野獸。
這問題很嚴重,尋常人可以得了這不記事的毛病,但皇帝不可以!
尤其皇兄才剛剛掃除叛黨餘孽後不久,好不容易將朝廷實權徹徹底底地抓在手裡,若是讓人知曉他有了這毛病,無論前朝後宮,還不知有多少人會蠢蠢欲動!這事必須瞞著!
封曄心內正計較著,目光一轉,只見靠坐在床上的封旭緊緊抓著傅無雙的手。許是不記事了,他對自己第一眼看到的女人格外依戀,似乎將她當成了倚靠,不許她離開自己半步。
封曄當下決定傅無雙可以信任,事實上不信任她也不行,皇兄如今是那麼依賴她。
另外最親近皇兄的李公公,以及他親自栽培提拔的禁軍統領嚴華,這兩個人應該也是可以信任的。
讓此次負責診脈的劉御醫知道此事是不得已,總得有個人隨時診斷皇兄的龍體,開方用藥……至於其他人就算了,這消息絕對不能再走漏半分!
「靜嬪娘娘,這裡先交給你了,本王得先將一切佈置好。」
傅無雙明白封曄的意思,朝他點了點頭。
第5章(2)
封曄離去後,這偏殿的書房內就只留下傅無雙和封旭兩人相對,其他宮人早被屏退在外,無旨不得擅入。
傅無雙靜靜地凝望著坐在榻上的男子。
他只穿著件長袖廣衫的中衣,墨黑的長髮四散披在身後,襯得一張蒼白的俊臉竟有幾分病弱美男的味道。
再加上他此刻雙瞳迷惘,絲毫不見平素的凌厲銳氣,好似迷途的羔羊似地,分不清左右方向,看著令人莫名地心生憐惜。
茫然、無辜……傅無雙從不曾想過自己竟會在這男人身上看見這樣的表情……
是啊!怎能不惘然?畢竟他完全失去了記憶。
她不由得放軟了嗓音。「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封旭聞言一凜,彷彿這才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回過神,凝視她的眼陣有了焦距。
「我是誰?」他語音低啞。
「你是這個國家的皇帝,是大昭國最尊貴的人。」
「皇帝?」他似乎頗為震驚,目光閃爍。
「你叫封旭。」
「封……旭?」他念著自己名字的模樣顯得很陌生。
她心弦一緊。
他微斂眸,似是正咀嚼著她透露給他的訊息,想了想,又揚起眸。「那你呢?」
「我?」她一愣。
「你是誰?」
她是誰?
這問題該如何回答呢?
是他最疼愛的無雙妹妹,是他心不甘情不願迎娶的太子妃,是那個當不成皇后的罪臣之女,是他希望她在皇宮裡安靜地活著的靜貴妃,還是因涉嫌謀害皇嗣而遭到幽禁的靜嬪?
她是誰?
這問題,她真不想回答!
看著她眼眶逐漸染紅,他若有所感,大手輕輕揚起,撫上她微涼的容顏。
他靜靜地看了她好半晌。「你是……我的女人?」
她一震!
是啊,說到底,她的確是他的女人,雖然他們之間的關係如此複雜,但她……是他的沒錯。
身體是他的,心也屬於他。
「我知道了。」他忽地露齒一笑,就像是孩童得到了一件有趣的玩意兒,俊眸點亮光芒——
「你定是我……心尖上的人。」
她是他心尖上的人!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便一直偷偷夢著有一天他能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卻沒想到有朝一日聽到時,竟是在他因頭傷不記事的時候。
他懂得自己在說什麼嗎?肯定不懂吧!
雖然不認為這是他由衷的肺腑之言,但她仍是當場泣不成聲,嚎陶大哭,像個撒潑任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