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如果能夠被這幾句話給打退,那也枉費她這些年闖出來的名聲了,她淡淡一笑,眼裡滿是自信的挑釁,「呵,你沒見過我幹活,又怎麼知道我什麼活都不會了?」
「難道你會?」旬賁虎滿是懷疑的眼神落在她露出來的大片白皙嬌嫩的肌膚上。
杜鵑自信的哼哼兩聲,自吹自擂了起來,「可不是,端茶倒水,燒菜做湯水,我哪樣不成?」不過就是些家務事,她雖然已經許多年不做了,不過這點小事,哪裡能夠難得倒她?
都已經說到了這種地步,有她這樣一個絕色美人紆尊降貴的倒貼到他這莽漢的身上,他總不會又傻得拒絕她了吧?
但旬賁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連回答也懶,直接抬腿就往門口去。
他實在不信她能做到那些。
杜鵑自信從容的表情僵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男人沒有半點猶豫地離開,她氣得發暈,多少的冷靜瞬間都拋到天邊去了,半點顏面也不顧地拎著裙子,啪啪地踩著木屐,剽悍的拐到他的面前攔住他。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他皺著眉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他左踏一步想走,卻沒想到她也跟著往右踏一步,就剛剛好堵在他前頭,擺明就是要攔著他,讓他非得要說出個一二三才肯讓他走。
旬賁虎伸出手,直接扯了她的袍子往上一拎,像是拎小雞一樣將她往旁邊一放,然後繼續往外走去,但下一瞬衣袖處卻傳來一聲清脆的布帛撕裂聲,他右手頓時覺得一片涼,他腳步一頓,低頭一看,袖子從縫線處被撕扯了一半下來。
杜鵑也愣住了,不敢相信這衣裳居然這麼不禁拉扯,她又不是什麼力士,只是想扯住他的衣裳讓他把話給說清楚而已,怎麼就……
她望向他,發現他轉過身正望著自己,她臉上全是掩不住的心虛,「我……我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你的衣裳這麼脆,拉扯一下就跟紙一樣被撕壞了,我……」
旬賁虎看著她,她手上還捏著他的半截袖子,那張小臉上竟有幾分惶恐……他看了看沒有一個肯跟他走的粗使婆子,再看了看眼前執拗的想要跟他走的小娘子。
她年紀大約也就和他妹子相仿,可同樣是賣身出去,他的妹子如今還能夠讓他接回來,但像她這般好模樣,只怕最後的去處不會多好了。
也不知道是一時的同情,還是一時衝動,他脫口問道:「我一頭豬能夠換走她嗎?」
他想,就算她真的不能幹粗活也不打緊,反正他現在缺的只是一個能夠照料家裡人的人,如果她願意又能幹活那自是最好不過,假如不成,不過就是他多跑一趟,把人再送回來而已。
杜鵑沒想到剛剛自己又是勾引又是拋媚眼的,他都對她不屑一顧,偏偏她不小心撕了他的袖子之後,他就突然想要把她帶回去了,她自認為對男人想些什麼還是有幾分把握的,可是對於眼前的這一個,她突然有些弄不明白了。
王牙儈也是滿臉懵樣,難不成她真的是老了,所以看不明白現在年輕郎君和小娘子們的花招?
可是旬家大郎說要用一頭豬換一個人,這……要是那粗使婆子換也就換了,就當她發了一次善心,可他要換的是只是暫住在她這兒的一尊大佛,這去或留,哪裡是她一個人能夠做主。
她敷衍著道:「這一頭野豬我也得算算多少斤兩,畢竟杜姑娘的身價總不能跟這些粗使婆子同樣價錢,你說是不?」
旬賁虎看杜鵑的模樣也知曉她身價不低,所以一頭豬能不能抵得了這一個小娘子的身價銀子,他心中也是有些忐忑。
只是他板著臉慣了,也沒表現出心緒,悶聲道:「請王牙儈報個數,若是不行,我也不強求。」
如今冷靜下來,帶這樣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娘子回去,實在是自找麻煩,他心裡也是有幾分悔意了。
可杜鵑卻不依了。她在回過神來後,本來是想高傲的拒絕他把她買回去,誰知一抬頭正要說話,就又聽見他打退堂鼓的話語,心裡就又讓一股氣給堵上了。
怎麼,她就這般讓他瞧不上眼?要是超出了那頭野豬的價值,他就打算隨意放棄了?
送往迎來的日子過得多了,杜鵑向來警惕自己行事說話不能太衝動,偏偏不知道為什麼,遇上他之後,以往的那些冷靜自持全都破功,只憋著一口氣,非要讓他將她給領回去不可,以至於她沒發現王牙儈死命朝自己使眼色,咬牙道:「行!怎麼不行!一頭野豬夠了,郎君!」
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她牙縫中硬擠出來的,忿忿不平又無可奈何,總覺得自個兒好像哪裡吃虧了,卻又覺得能夠狠狠的纏上他,給他點教訓,就值得了。
王牙儈錯愕極了,開始想著或許是今兒個起得太早,腦子不清楚,才會聽岔了話,杜姑娘應該是說不夠,推拒了,等等就會叫她替她準備香茶點心,或是使了銀兩要裁新衣裳。
「你等著,我收拾收拾東西就來。」杜鵑轉頭進屋子前,把那半截袖子塞還給他,還不忘警告地瞪他一眼。
旬賁虎點點頭,看著她踩著木屐啪啪地小跑步回了屋子,然後是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最後她拎著一個半人大的布包,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
她手一抬,他馬上就把東西接過手,剛剛在她手上看起來頗為沉重的布包,拎在他的手上就跟孩童的玩具一般輕巧。
杜鵑滿頭汗,她將長髮打成了大辮子,在腦後盤起,換上草綠色的襦裙,也換了一雙繡花鞋,少了那一絲風流,嬌俏的模樣看起來更惹人憐愛,跟普通小富人家的閨女沒兩樣。
王牙儈一時恍了神,只覺得她這樣一打扮起來,比起那艷冠京都的杜鵑名號,更襯她自己取的名字。
杜鵑……不!打今日起就該喚作杜映紅的小娘子,朝著王牙儈揮了揮手,小跑步跟上那個替她拎著大布包的男人,慢慢消失在王牙儈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