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她曾親眼目睹他成親時那春風得意的模樣,只怕也要教他這番虛偽的作態給朦騙了,後來又聽說他對長平侯之女百般呵寵,兩人十分恩愛,羨煞不少人,如今竟還有臉跑到小姐面前說自個兒是逼不得已,那副虛假的嘴臉噁心得讓人想吐。
賴文碩臉上流露一抹痛楚,「我奉父命迎娶湘玉,雖不情願,但湘玉是無辜的,我不能傷害她,每每想起這些年來她待我的情深義重,我便愧疚不已,因為我心裡只有你——」
他話還未說完,整個人猝不及防被突來的一記猛拳給打飛,跌落在兩步外,後腦杓撞上地面,痛得他一時之間眼冒金星,爬不起來,他身邊隨行的下人連忙過去查看。
見狀,孫絡晴驚訝的抬首望向那出手揍飛賴文碩的人,瞅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風遠,她抬眉質問:「風大將軍這是做什麼?」
「本將軍是在替你教訓這薄情寡義、只會滿嘴花言巧語的負心漢!」他先前接到手下捎來消息說,發現疑似孫絡晴的人,連忙快馬趕過來,不想一來便見到賴文碩糾纏著她大獻慇勤,這讓風遠忍無可忍,一把火上來,無暇細想,拳頭就揮了出去。
被下人扶起來的賴文碩滿臉憤怒的指責風遠,「下官自問不曾得罪風大將軍,風大將軍為何無故出手打我,還這般詆毀我名聲?」
他如今是位居五品的禮部員外郎,在一品大將軍風遠面前低了好幾級,本不該如此不敬,但任誰被暴打都難以平心靜氣。
風遠高傲的仰起下顎,神色鄙夷的呵斥他,「你都娶了長平侯的女兒,還來糾纏騷擾孫姑娘,如此行徑令人不齒,本將軍看不慣,這才出手替天行道。」都退婚另娶,竟然還厚顏無恥的當著孫絡晴的面說他心中只有她。
賴文碩惱怒駁斥,「豈有此理,我與絡晴乃是故舊,剛好巧遇,不過是關心的寒暄兩句,犯了何罪?」
他沒想到他適才說的那些話竟被風遠給聽去了,心中暗自一驚。
風遠陡然想起自個兒前生便是一時氣不過,揍了賴文碩,讓他把這事給鬧到皇上跟前去,今生他本想避開此事,哪裡知道又會一時沒忍住打了他,但揍都揍了,也沒辦法挽回,不過這回他是絕不會讓他再有機會把事情給鬧到皇上那裡,斜睨著他,冷冷道:「要不要我把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一五一十的轉告給尊夫人知道,瞧瞧她會不會認為你那些話只是寒暄?」
「你……」賴文碩被他的威脅給噎了下,下一瞬肅著臉道:「風大將軍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與絡晴之間是清清白白。」
「只怕尊夫人聽了你適才的話,不會這麼想。」他語帶威脅,他要是膽敢把這事鬧到皇上跟前去,他就把他說的那些話告訴他夫人。前生他太老實,沒想到這麼做,今生他可別想再拿這件事來生事。
「風大將軍一再拿我夫人來說事,究竟意欲如何?下官心中一片坦然,不怕任何詆毀污蔑。」賴文碩那張斯文俊逸的面容仍一臉清高。
「像你這種薄悻的小人,本將軍何須詆毀污蔑你,若你不想今天發生的事被你夫人和岳父知道,今後不准再來糾纏孫姑娘。」風遠厲色警告。
當著孫絡晴的面,賴文碩為保自個兒的顏面,仍端著張臉,義正辭嚴回道:「我與絡晴雖未能成親,但孫太傅乃我的授業恩師,我關心恩師的女兒,本是人之常情。」瞅見風遠臉色一沉,似要動怒,他連忙話鋒一轉,「但我畢竟已成親有了家室,今後還是得避嫌,以免給絡晴增添不必要的麻煩。」這話委婉的承諾不會再糾纏她。
臨走前,他仍試圖為自己挽回幾分顏面,對孫絡晴道,「絡晴,多年未見,如今知道你還安好的待在安陽城裡,我已能放下心來,萬望你多加保重,告辭。」語畢,便掉頭坐上轎子離開。
他一走,風遠連忙看向孫絡晴,提醒她,「你莫要被他的虛情假意給騙了,這人滿嘴都是謊言。」
「多謝大將軍,我分得清真假,但希望大將軍日後莫要再如此莽撞,出手便傷人。」
她這般提醒他,本是出自好意,唯恐他因一時莽撞為自己惹來禍事,即使他如今已是位高權重的大將軍,也不好得罪太多人。
然而這番話聽在風遠的耳裡,卻是以為她在替賴文碩不平,臉色頓時一沉。
「那姓賴的曾辜負了你,你還為他說話!」
她不懂他那忿忿的臉色是怎麼回事,她分明是好心為他,「我不是為他說話,大將軍如今身居高位,處事更當小心謹慎,勿魯莽行事,以免授人以柄。」
他仍覺得她那話是在怪責他,心中不快,「我就是個莽夫,只會動拳頭,不會講道理。」
發覺與他說不通,一片好意被他曲解,孫絡晴也不再多言,告辭道,「我趕著要出城,就此別過。」
「你……」瞪著她毫不留戀離去的身影,風遠氣惱的暗自咬牙,但找了她幾天,讓她就這麼離開他又不願,索性悄悄尾隨他們身後,暗中跟著他們。
最後跟著他們來到城郊的一處墓地,他躲在一株樹後,引頸望去,認出墓碑上刻著孫一石的名諱,這才知道她是來祭拜孫太傅。
知道那墓正是孫太傅的埋骨之所,風遠也想現身弔祭一番,當年多虧孫太傅救了他,並把他帶到鎮江王府,才有今天的他,可思及她適才那冷淡的神色,他一時之間又有些躊躇,猶豫半晌後,終是沒有露面,曲膝跪地,朝孫太傅的墓無聲的磕了三個頭,便起身靜靜的守在一旁,等著她。
望著她,他想起前生,在他死前,她對他說的那句話——
「我早已與他恩斷義絕,你為何不信我?自嫁給你,我便一心一意對你,從未有過二心!」
他心中又澀又甜,此時靜下心後,他才猛地醒悟過來,她先前說的那番話,似乎並不是為了賴文碩,而是在提醒他,別因一時莽撞衝動開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