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琰軟軟地嗯了一聲,她此時已經疲憊極了,什麼都來不及想,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蕭維欽就著燭光,看了董琰好一會兒,他的手在董琰的腰上輕輕摩挲著,但不消多久也慢慢停了下來,接著,與他的新娘子一樣,他同樣陷入了甜蜜夢鄉。
同一夜,當江郡王府內歡天喜地時,紀王府內卻氣氛迥異。
不知道是因為年關將至,天氣越加寒冷,或者是因為王妃走了,王府到處披麻戴孝,一片素白,讓整個王府顯得格外淒寒冷清。
蕭維澤盤腿坐在榻上,短短幾日,他整個人消瘦憔悴了不少,原本就稍顯清瘦的五官輪廓越發顯得凌厲。
此時他低頭看著跪在榻前的丫鬟湘繡,眼神平淡,卻讓趴伏在地上的湘繡如芒在背,冷汗都已經浸透了內衫。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不敢妄言半句。」
今天蕭維澤突然審問湘繡王妃究竟是怎麼死的,湘繡大驚失色。
其實紀王生日那天發生的事太多,湘繡當天也沒有回過神來,如今蕭維澤審問,她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當天,在九王爺和董琰一起看望董琬,又分別離開之後,董琬獨自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斥退了其他侍婢,只留下湘繡。
她吩咐湘繡做了一件事:找一個湘繡照顧長大的小丫鬟,要小丫鬟拿著一袋小魚乾去紀王的內書房周邊走一圈,同時,湘繡還在王妃所居住的蝠閣裡也放置了魚乾。
獅子貓關關非常愛吃小魚乾。
關關本來就有些怕生,不喜歡太子的捉弄,後來它聞到魚腥味,就很想跑出來尋找吃的,太子捉住不肯放,貓焦躁之下可能就狠狠抓了他幾下,抓破了太子的手背,太子大怒,貓也受驚了。
關關跑出內書房,一路循著魚腥味跑到了蝠閣,然後跳窗進入,這時候董琬已經將魚乾拿在手裡,關關從裡間追到次間,跳到了董琬所在的軟榻上,董琬的藥碗灑了,貓也在湘繡著急的扑打下留下了貓毛,再次逃竄。
貓跑了之後,湘繡迅速處理掉所有的魚乾,並打開窗子通風,等其他人聞聲進來時,屋內已經沒有了一點魚腥味。
再之後,董琬忽然發病,病勢非常兇猛和急促,等太醫趕來時,她已經因休克而去世。
湘繡顫抖著說:「王妃閉眼之前,拉著奴婢的手,說了一句話,但因為她當時已經喘息困難,口齒不清,奴婢也不知道是否聽得準確,奴婢似乎聽到的是:『我因為貓死了,王爺還會娶她嗎?』」
湘繡說完後緊緊閉上眼睛,等著王爺的嚴厲懲罰。
她已經心存死志,知道了這麼多紀王內宅的隱私,她不認為自己還能活下去。
然而,湘繡等了很久,卻沒有等來任何動靜,她忍不住偷偷抬眼,發現王爺向後倚在靠枕上發楞。
蕭維澤發現了湘繡的眼神,回過神,說:「你出去吧,以後好好照顧大郎和二郎,他們沒了母親,你更要好好照顧他們。」
湘繡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但眼見蕭維澤已經不耐煩了,她趕緊重重磕了三個頭,快速離去。
湘繡不敢相信王爺居然饒過了她!
或許,王爺對王妃還是有情的吧?
所以看在王妃病逝的份上,才留了她一條命?
湘繡決定以後什麼事都不過問了,只管一心一意照顧好兩個小主人。
湘繡不傻,她明白董琬為了不讓丈夫娶自己的妹妹,才拚著早死,用她自己的生命做了無聲的抗議。
雖然今天董琰已經嫁給了九王爺,六王妃的臨終遺願也算實現,但是湘繡還是冒死將這段實情說了出來,六王妃實在太可憐了,湘繡無論如何也想把她的真實心情傳達給六王爺。
其實對於湘繡這樣的奴婢來說,她不太理解董琬為什麼這麼決絕。
既然知道自己就要不行了,接受老夫人董崔氏的安排,讓二小姐成為兩位小主子的繼母,不是比讓別的女人來做紀王妃要好很多嗎?不管怎麼說,二小姐也是兩個小主子的親姨母,她總不會害了小主子吧?而且王妃明知自己就快要死了,還在意那些愛啊恨啊的做什麼?難道不應該為還活著的人做好打算嗎?
對於下層的人們來說,生活的壓力遠比愛恨糾纏這種空泛的東西來得沉重,所以,若是換作湘繡自己,她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傻事的。
湘繡離開後,蕭維澤下榻穿鞋,走到窗子前,打開窗戶,凜冽的北風呼嘯而入,他忍不住渾身打了個顫抖。
蕭維澤用手按了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面無表情地迎風佇立著。
此時此刻,董琰……應該已經與九弟洞房了吧?
而她與自己,終究是情深緣淺,讓他此時也只能徒然歎息。
不像太子那個蠢材,老九畢竟還是聰明的,他做了最理智的選擇。
如果說,之前九王爺娶不娶董琰還無所謂,但當太子橫手替紀王和董琰說媒之後,九王爺反而最好要娶董琰了,因為如果他不娶,就會證實了太子的話沒錯,紀王與董琰婚前的確私通。
紀王妃病重,紀王卻與來探病的小姨子有了私情,這種話一旦傳出去,並且被證實,那麼無論對紀王還是對董琰,在人品和名譽上都是很大的傷害。
老九娶了董琰,除了讓太子不開心,對其他人都好,堪稱皆大歡喜,而蕭維澤只希望老九是真心誠意迎娶董琰,而不是存了其他許多打算。
剛才聽了湘繡的話,蕭維澤便完全明白了自己王妃的心思,董琬是如此烈性,僅僅為了獨佔他,為了不讓他娶她的妹妹,就敢以生命做賭注,蕭維澤除了歎息還是歎息。
與董琬夫妻多年,他對她畢竟還是有著深厚感情。
而董琰呢,這個充滿活力的女子,蕭維澤希望她不要像她的姊姊這樣決絕,他希望她能夠得遇良人,幸福一生。
蕭維澤所不知道的是,因為董琰的穿越,歷史在他的壽誕當日發生了一點微妙的改變,雖然董琬同樣死了,造成的後果卻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