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已經開始了,張笑艷不甘心就這樣將特別席拱手讓人,可是這樣坐在陌生男子的腿上卻又很尷尬。她猶豫著,正想撤退算了,那傢伙卻悠閒地冒出一句:
「我是無所謂啦!如果你覺得坐在我腿上很舒服的話,那我倒也不介意!」
激將法?可惡,她偏就不起來!
結果,直到終場,張笑艷都大剌剌地坐在鍾立文的大腿上,惹得後面的人噓聲連連,因為她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燈光亮了。張笑艷舒服地伸個懶腰,整理好衣服,然後轉頭,故意跩得二五八萬地起身說:
「謝謝你了!真不好意思,沒想到肉墊坐起來這麼舒服!」
「你……」鍾立文氣得說不出話,腳一踏,就要起身,卻「啊」了一聲又跌了回去。
張笑艷盯著他,不屑地說:
「少裝了!我才不信這一套!剛剛還好好的,騙誰!」
鍾立文「哼」了一聲,撐著椅臂,試圖再站起身,結果又跌了回去。
「喂!你到底怎麼了?不要開玩笑!」張笑艷心中慌了起來,難不成他的腿被她坐壞了?
「哼!」鍾立文鼻子裡又哼了一聲說:「你重得跟豬一樣,坐在我腿上兩小時,有不發麻的道理嗎?」
原來如此!哈!還好!剛剛還真嚇了她一跳。不過。她的嘴巴還是不放過他。
「活該。這是上天給你的懲罰,誰教你一點都不懂得尊重淑女!」
「淑女?啊--哈!哈哈!誰?你?」他哈哈大笑。
可惡!張笑艷轉身自顧自走了,身後卻傳來服務小姐催促他離開和他低聲下氣的抱歉聲。
活該!她繼續走著,不理他。走不到兩步,她還是回頭了。她走到他面前,半彎著身子說:
「來吧!肩膀借你。」
他好像覺得很意外,但還是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走出戲院,鍾立文腿上酸麻的感覺就消失了。他收回手,惡劣的本性立刻又暴露出來。
「看不出來,你這麼潑辣,還會這麼好心!」他說。
張笑艷瞪他一眼,裝作沒聽見。
「別這樣!」他哈哈一笑。「為了答謝你,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真的?」她半信半疑。
「真的!」他舉手發誓。
結果吃完飯,他口袋裡竟然可恥得只有一百塊,還好兩客蝦排花不了太多錢,可是她那個月最後的一千塊就這樣泡湯了。
「該死!」張笑艷咒罵了一聲。
「你什麼意思嘛!」她破口大罵:「說好你要請客的,還裝得那麼誠懇……」
「我怎麼知道你那麼好騙,再說我肚子也真的餓了。下次還你不就得了!」他一臉正經無辜的模樣,還說得那麼理直氣壯,像是整件事完全是她的錯。
張笑艷忍不住又大聲罵了起來:「下次!還有下次!你想得美,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我若再上你的當就不姓張!」
「張?你姓張?那叫什麼名字?」他笑咪咪的,又抓到一個題材發揮。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恨恨地說。
鍾立文臉色一整,看著張笑艷,看著看著又笑出來。
「你笑什麼!」她真的生氣了。
但他還是不停地笑,還誇張地抱著肚子,好不容易才止住。
「喂!聽著!」他說:「記恨你的敵人之前,首先要先認識你的敵人。這是『孫子兵法』第一百零一計,知道嗎?我叫鍾立文,剛從國外回來,現在在一家學術機構從事生化研究工作,正值二十六歲大好青春!」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心想這傢伙還真有意思!所以也就老老實實地對他坦白了。
「張笑艷?哈!哈!哈!張笑艷?」他聽了她的名字,竟然是這樣的反應。
「喂!你什麼意思?真的那麼好笑嗎?」她在一旁生氣得皺眉鼓腮。
「哈!對不起!你的確是美慧文艷麗!」他又哈哈大笑起來。
男孩子一聽到她的名字,總是這樣的反應。其實她雖然比不上秦可咪嬌艷動人,玲瓏楚憐,身材也干扁如豆,可是她知道,她絕對是無以倫比的美人。
她氣質好,大家都這麼說,雖然個性不好。可是,為什麼男孩子對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因為他們要掩飾內心的不安。」她母親大人這麼說。
「你有一股令人不安的氣質。在你面前,很容易就覺得自己比不上你,而自慚形穢--我真的好羨慕你!」阿咪這麼說。
全是一些安慰人的屁話!如果真的是這樣,她也不會捱到二十二歲了,還交不到一個男朋友--就連鍾立文,最後還是娶了可人的阿咪。
她對鍾立文究竟是什麼心情,她也說不上來。每次見面,他們總是吵吵鬧鬧的。她罵他粗魯、不懂得體貼;他就回敬她魯莽,一點也不溫柔。
可是他對秦可咪完全不是這樣的態度。他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話稍微講大聲一點,就會驚嚇了她。三人一起出遊,他也總是先照顧阿咪,才來招呼她。
她還記得,他第一次和阿咪見面時,就對她說:
「那個女孩像個搪瓷一樣,不小心呵護的話,很容易就破碎了。」
是的!他的觀察很正確!秦可咪生來就是要人保護的!她看來是那樣弱不禁風,風一吹就倒,那樣地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想去憐愛。
原先是三人玩在一起的。追求秦可咪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他們全都沒放在心上,每回三人總是玩得開開心心。後來,就在她們剛進大學不久,有一晚她和鍾立文大吵了一架,她負氣離開。阿咪前去安慰,情況就完全變了。
那一天--她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晚她失眠了--那天天濛濛亮時,阿咪才回來。眼眶紅紅的,像是剛哭過。她問她出了什麼事,她也不回答。後來鍾立文趕來了,一整天一直陪著秦可咪,始終沒有理睬在一旁的她。
從那以後,鍾立文每天來看秦可咪,阿咪卻都避而不見;他不得已,只好轉而求張笑艷,卻不敢看她,頭垂得好低。他求她幫忙他追求阿咪的那一剎那,她的心微微地痛楚,無奈而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