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概吧,以前我覺得你好討厭,老是喜歡誇耀,驕傲得不得了。又特別喜歡作弄我,還跟立文打架--其實我想你也是不錯,只是太花心了,又老不正經,才會被人誤會……」
「寶艷,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趙邦慕蒙著嘴,臉紅地喊了起來。
「我說了什麼?」張笑艷回過神,對自己剛剛說的話絲毫沒有察覺。
「你說--算了!我今天休假,不過我有個約會,我先走了!你慢慢吃!」趙邦慕就這樣丟下張笑艷匆忙離開家,有點兒慌張。
「什麼嘛!」張笑艷丟下早餐,下巴擱在餐桌上,瞪著對面的牆。
和趙邦慕「同居」三個禮拜以來,她雖然沒有期待,可是趙邦慕根本言行不一。那時信誓旦旦,說什麼絕對對她忠實,不再拈花惹草,要和所有的「紅粉知己」斷絕來往--可是事實上,這三個星期以來,他幾乎每天都有約會,還把禮物帶回家裡來,混身又是香水味又是口紅印的。
本來她想,那不關她的事,跟他訂婚本來就是為了敷衍她的雙親大人。但是只要低頭看到無名指上的戒指,她就有氣,氣趙邦慕不將她放在眼裡,連表面功天都不好好做。
「哼!當初還說得那麼好聽,還說她愛我,結果呢?什麼嘛!」張笑艷對著餐桌生氣,將燒餅油條推落到地上。
她覺得自己這時口氣酸酸的,頗有嫉妒的口吻。
「嫉妒?鬼才對他--」她立刻搖頭否認。
「去--死--啦--」她大叫三聲,才換掉衣服出門。
才一看見校門,她就覺得胃開始痙攣,很不想面對下午的排練。公演的排練已進入情況,宣傳也早已廣貼海報,如火如荼地展開;再二個禮拜就公演了,她卻越來越討厭去面對那齣戲。
老是談那種沒有指望的愛情,雖然只是演戲,還是教她的心情覺得很不舒服。每回排完戲,看著戲終小童重回碧紅的身旁時,總讓她不禁升起一股失落的情懷,有些兒悵然,喉嚨有點兒哽塞。
「想什麼?站在這裡發呆?」小童腋下夾著書本,出現在張笑艷面前。
「想公演的事--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張笑艷嘴角一揚,露出習慣性的微笑,隨即又消失,歎了一口氣。
「心情不好?」小童問。
「沒有。」張笑艷輕輕帶過。
「還說沒有,哪,眉毛部打結了。」小童學她皺眉的樣子,有點滑稽。
「好吧!我承認,今天沒有微笑的心情。」張笑艷邊走邊說:「早上大叫了三聲,連帶把早餐推到地下出氣,胸口還是覺得悶,一直想深呼吸和大力吐氣。」
整點的鐘聲悠揚響起,太陽已爬上東邊大樓的屋頂,清晨凝結的露珠,也漸次被消融。
小童抬頭看了新大樓問:
「早上有課嗎?」
「有,不過不想上了。你呢?第一堂在那個大樓?」
小童看了眼天空,回答說:
「天氣這麼好,待在教室裡太可惜了。」
「的確。有陽光的日子再待在陰暗裡,實在太冷清了。」
兩人繼續走著,經過新大樓,綜合大樓,普通教室大樓,原分子研究所,來到了草坪區。
「聽說你訂婚了?」小童問。
「聽說?」張笑艷伸出手晃了一下,把俗氣的金戒指拿下來,笑了起來。「快一個月了,早就不是新聞了,你竟然現在才聽說。小童,你的消息網路太差勁了。」
「沒辦法啊!」張笑艷把戒指挑在指尖打旋著。「我雙親大人威脅著要跟我斷絕來往,又斷糧絕食,我糧空食盡,只有投降的份--看這個!有夠土了吧!」
小童把戒指取過去,拿近了仔細地瞧。
「是不太新潮,」他把戒指還給張笑艷。「不過感覺很厚重,很溫暖。」
「溫暖,得了吧!我問你,如果是你,你會用這種俗氣的東西,當作訂情的信物嗎?」
「這個……我想我也會選戒指,不過,大概不會是這種金光閃閃的……」
「趙邦慕那傢伙是故意的!」張笑艷恨恨地把戒指丟進包包裡。
「你們處得不好?」
「也不是--我也說不上來!反正現在我看到他就有氣。」
「你不喜歡他嗎?」小童的臉背著光,形成了陰暗。
這實在是個大問題,張笑艷被問倒了。她想了想,才回答說:
「也不是不喜歡……可是也談不上是那種刻骨銘心,纏綿悱側的愛。你不曉得,一開始我還挺討厭他的,他的女朋友比我的手指頭還多--我也不曉得,他為什麼會跟我訂婚?結果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問題除了趙邦慕,誰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兩人都沉默了。
「不要說我了!」張笑艷打破沉默。「你呢?你和丁希蕊現在怎麼樣?」
「分手了。」小童的回答簡短有力。
「分手?怎麼會?」
「怎麼不會?談情說愛太累了。舞台上的真真假假已夠令人疲倦,舞台下又天天鬧鬧吵吵,我實在承受不了這個負荷。」
「可是,小童,舞台是舞台,她到底是……」
「沒有什麼不同!」小童雙手當枕,倒在草坪上。「也許是我調適得不好,有時會把台上的感覺經驗帶到舞台下。可是,張艷,你老實說,從排練到現在,不!更早,從「明月照溝渠」開始,難道你不曾對愛情這回事感到疲倦過?」
「我沒想過那麼多。」張笑艷也把手當枕,躺在草坪上。「不過,有時我的確會覺得很累。那種疲倦感很難說明白,不過我想是對舞台,而不是對愛情的憧憬。」
「是嗎?對舞台……」
「我想是因為無助的愛情角色扮演太多次了,才會產生這種彈性疲乏。老實說。有時我也會害怕。畢竟舞台上反映的,都是舞台下真實的人生,我怕有朝一日我也會遇上這樣的不圓滿、支離破碎的愛情。」
「所以我說,談情說愛太累了,它容易讓人疑神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