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流水無情草自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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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她向鍾立文微微一鞠躬,轉身跑開。邊跑,邊揮淚。

  第三章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事情如果一開始,就順利妥當的話,也許就可能有所圓滿,不致爾後遭一連串的楣運。偏偏,在相親當晚,張笑艷有了很不好的開始。

  她,遲到了。

  也不曉得那個天才排的課,都大四了,還將課排到週末下午,她上完課已經五點了。不巧,又被她社團的大銘社長碰上,拉著她討論春季公演的細節;場地已經借到了,服裝道具也打理得差不多了,前二天也綵排過了,就是宣傳的問題叫人頭痛;還有,主角的演出準備……

  大銘社長拉著她,喋喋不休,好像所有的成敗全都繫在她一個人身上似的。

  戲劇社這項公演的戲碼,有個很哀怨的名字。叫「明月照溝渠」,講的是二女一男糾纏不清的愛情故事。

  編劇阿祥不知打那抄來的靈感,寫出這麼一出爛劇本,還簽名推薦張笑艷飾演那個癡情的女主角。她當然拒絕演那種白癡的角色,可是孤掌難敵眾手,戲劇社眾家兄弟姐妹一致表決通過,認為那個白癡角色由她飾演再適合不過。他們說,她有一雙深情的眼眸。

  鬼扯!依她看,純粹是陷害她的陰謀。然而,儘管她千躲百閃,還是被拱上女主角的寶座。阿祥甚至威脅她,再不答應的話,他就拒絕供應她任何期末考的筆記講義。

  她只好答應嚀!可是她再怎麼照鏡子,也看不出她有一雙「深情的眼眸」,每次排戲,總還是惹得導演扯帽大叫:

  「張笑艷,眼波流轉時要放入感情!感情你懂不懂?你沒談過戀愛啊!不要老是睜著一雙死魚的眼睛!」

  她幾次辭演,他們倒是團結,吭都不吭一聲,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微笑鼓勵。她沒轍了,只好繼續被導演指著鼻子罵是木頭、白癡,外加一雙死魚眼。

  這會完,大銘社長拉著她,嘀咕的也是這檔事。戲排練得怎麼樣了?心情培養得如何了?別在意導演的話,你是最適合那個角色了,要多多加油……

  等她總算能脫身的時候,已經六點過一刻了。到處攔不到計程車,好不容易攔下一輛,一隻男人的手,和她同時拉開車門。

  「我先攔下的!」張笑艷邊說邊要側身坐入車內。

  那男的卻比她更敏捷,才瞬間,他就閃入車內了。張笑艷趕緊挨著他擠進車子裡。

  司機看著他們,尖峰時間,他可沒這閒工夫磨菇。

  「你們兩位到底是那一個人先!」他不耐煩地說。

  「我!」他們同時叫出來。好小子!張笑艷瞪著那名男子看。他也睨著她瞧。

  司機搖搖頭,又問。

  「到那裡?」

  「紅磨坊餐廳。」又是同時叫出來。

  計程車司機咧嘴一笑,發動車子,按下計費表,邊說著:

  「既然目的地相同,那就好辦!」

  張笑艷哼了一聲,把臉轉向窗外;那男的也哼了一聲,把頭轉向另一邊窗子。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醜的男人!衣冠楚楚,行為卻幼稚可笑!張笑艷微微皺了皺眉頭。

  車子已經盡量開得飛快,但到「紅磨坊」門口時,還是快七點了。她急著下車,手一揚,丟下車錢就開門準備離去,倒楣的是,袖子勾上了那名男子胸前的扣子,一場糾葛又開始了。

  今天她穿了一件手織的毛衣。勾到他的扣子以後,她急著想解開,誰知道毛線越扯越長,越理越亂,到最後纏結成一團。兩個人只好下車解團。

  他哼了一聲,很是輕蔑,說:

  「蠢女人!也不會用點腦筋,只憑直覺行動,這樣會越扯越亂的!」

  他以為他是誰?竟敢這樣罵她!張笑艷氣得發抖,索性用力一扯,毛線卻依舊堅如鋼絲,紋風不動。他卻又說話了,這次更輕蔑:

  「你白癡啊!這樣用力扯,會把我的扣子扯掉的!你賠得起嗎?」

  「一粒扣子而已,誰賠不起!」她倔強得不肯認錯。

  「哼!一粒扣子!」他重重地又哼了一聲。「你美哦!那有那麼便宜的事,如果你扯掉我的扣子,我就要你賠我整套西裝!」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沒時間在這裡跟你窮耗了,得趕快想辦法解法……跟我來!」

  他強拉著張笑艷進入「紅磨坊」,同櫃檯借了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將線圈剪掉。結果,他的西裝完好如初,張笑艷的衣袖缺了一大角。

  「你……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自私!」她不相信地看著她的衣袖。

  「不然你想怎麼辦?」他聳聳肩。「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說得一點也不慚愧。噁心瀟灑地走到靠窗的一個桌位,那裡坐著一位風韻十足的女郎。

  真是倒楣透了!張笑艷抬手看了看衣袖,還是不相信她竟然會那麼倒楣。差勁!全世界最倒楣的事都教她給碰上了!

  現在心情這麼惡劣,她實在無法對任何人有好臉色。她先躲入洗手間洗洗臉,拉拉臉皮練習微笑,然後才匆忙地出現在秦可咪他們面前。

  「很抱歉!遲到這麼久。」她擺出剛剛在洗手間練習好久的,最友善的微笑。

  「是夠久了!」秦可咪說,一邊將張笑艷拉下坐著。「來,幫你們介紹,這是許仁平,這是張笑艷。」

  「你好。」張笑艷伸出手,停在半空中,少了一截的袖子看來特別醒目。她訥訥地縮回手。

  氣氛有點尷尬。那叫許仁平的,也不知道是真靦腆還是假害羞,跟個木頭一樣,怎麼看都像個乏味的公務人員。張笑艷也懶得再開口,決定先飽餐一頓再說,反正是不用她自己花錢的。她問:

  「你們點餐了嗎?」

  「還沒呢!」秦可咪說:「為了等你。都快餓昏了。」

  她微微笑了笑,不表示什麼。看秦可咪那麼開朗,她就放心了。若說全世界有什麼讓她不捨的事,她最不願意傷害的就是她的阿咪。從小她們就是這樣的依存關係,秦可咪是那麼柔弱,需要有人來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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