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回村的路上恰巧遇到有事擔擱。」冉伊雪的口氣四兩撥千斤,「你別只顧著擔心我,還是多想想那個欲令智昏的呂大人,我看他若一天不走,就不會打消對你的心思。」
「只要別讓人尋到錯處便好。」關於這點舒雲喬向來做得極好,在嶸郡王府的那些年,她小心翼翼的過日子,從不出錯,她守著自己的夫君,後來守著自己的孩子,而今想想,就像是上輩子的事。
這次恩羽的事,杏花村雖然沒有刻意出頭,但在呂大人心中肯定也已經記上了一仇,若最後真令杏花村為難,就只能離開。
對她而言,當年離開嶸郡王府那一刻,她已無根,天地之大,隨處是家也不是家,她只想帶著孩子,平靜安然,不顯山露水的活著。
轉眼五個年頭,有愛也好,有遺憾也罷,再強烈的情感都該淡了,只是今日不經意的一個眼神,卻提醒了過去那段有哭有笑的日子。
看著舒雲喬失神的側臉,冉伊雪忍不住輕聲說道:「雲喬,跟我說說恩羽的爹吧。」
舒雲喬一楞,望向冉伊雪,「恩羽的爹?」
「是啊!恩羽的爹,這些年我一直錯把你當成是死了夫君的寡婦,今日才知道,原來是我誤會。」
跟冉伊雪相處多年,舒雲喬知道她沒有說出口的關心。
她從沒想要瞞早被她視為親人的姊妹,只是在她離開嶸郡王府時,她已打定主意斷了過去,如今提及,就如同說一段別人的故事、遙遠的過去。
「你也知道恩羽特別,她出自高門大戶的人家,名聲權勢重於一切,從她一出生,府中就認定她不祥,不少雙眼睛盯著尋錯處,每當府裡有什麼風吹草動,全都怪到她頭上,最嚴重的一次,她被狠狠的打了一頓,全身是血,只剩一口氣,那時我忍無可忍,就帶著她離開,接下來的事,你很清楚。」
冉伊雪聞言,一張臉不由自主的嚴肅了起來,想起在破廟相遇之初,若不是遇上了她,舒恩羽早就一命嗚呼。
「別人也就算了,恩羽的爹見自己的閨女快被打死了,他也沒開口說一聲?」
提到嚴辰天,舒雲喬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弧度,「當時他縱是有心想幫也是幫不得。他遇刺傷重,能否渡過難關還未知。夫妻一場,我盼他渡過難關,一世平安,但此生不再指望他。」
冉伊雪聽出了她的話中有話,「他是不是做了什麼事傷了你的心?」
「在專為他所辦的洗塵宴上,有人出了事,偏偏恩羽就在一旁,就算恩羽口口聲聲說非她所為,但無人相信,之中包括了他。」舒雲喬不由苦笑,「恩羽雖行事衝動,但向來敢做敢當,然而嶸郡王府上下,除了我,沒人信她。」
冉伊雪徹底驚了,「嶸郡王府?!」
「是啊!嚴辰天——當年的嶸郡王世子,如今的嶸郡王,更是刑部大理寺卿。」縱使兩人已緣盡,舒恩羽提及位居高位的他,心頭還是隱隱泛著一絲驕傲,爵位是世襲而來,但大理寺卿卻是憑著他的真本事努力得到,她爹一直到死,都將他視為最得意的女婿和徒兒。
冉伊雪實在很難想像舒恩羽那個野丫頭身上竟扛了個大家閨秀的招牌,眼前浮現舒恩羽粗魯的言行舉止,她的頭……按了按太陽穴,冉伊雪覺得有些疼。
「那男人不是個好的,什麼大理寺卿?!」她猛然將手放下,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口氣帶著火氣,「什麼公正嚴明?!若真有本事,怎會平白無故冤枉自己的閨女?甚至跟著人云亦云的信那所謂不祥之說?」
接連幾個問題,令舒雲喬的眸光微微黯淡,「發生了太多事,當年不單是他……連我、連我幾乎也要相信恩羽不祥。」
冉伊雪呆楞了下,疑惑反問:「你……也信?」
「嗯。」回憶不受歡迎的襲來,回到那一夜,恩羽小小的身子被打得渾身是血,她竟冷眼旁觀,未能及時挺身相護,心還有些刺痛。「真的發生了太多的事……」
「老娘才不信世上有這麼多巧合的事都發生在一個娃兒出生後,嶸郡王府……」她盯著舒雲喬,別具深意的諷刺道:「我看裡頭的骯髒事不少,這一切都是有心人的手段吧?」
舒雲喬出神了一會兒,最終淡然的說:「是手段也好,不是也罷,我離開嶸郡王府,圖的是讓恩羽擺脫一生遭人輕蔑的命運,其他我已無心追究。」
「是!你為了恩羽,能拋下一切恩怨,但那男人……他也拋下?這些年,不找你們母女?」
關於這點舒雲喬本是沒把握,一個比她年幼的少年夫君,成親之初,看著他稚嫩的臉龐,說是他照顧她,不如說她照顧他更多。他們在嶸郡王府裡相互扶持,不論外頭風雨,始終一心,她爹將畢生所學教給他,更視他如子,只是最後恩羽出生,讓一切都變了樣。
她一心護著女兒不受傷害,只是當他不在身旁,她又得知自己無法再懷孕,她再傻也得認清自己的處境。
他身為嶸郡王世子,將來承襲嶸郡王之位,需要的不會是她和一個可能拖累他的孩子,她若識趣就要當一個瞎子、啞巴,只是最後……她的眼眸微黯,實在無心再思索與他的情愛。
「不會有人找的。」今日一見,嚴辰天的冷漠使她明白兩人早已陌路。她的心頭是有難過,但靜下心之後卻有更多的釋然,原本就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如今只是走回各自的路罷了。
這麼些年,要不是因為嶸郡王過世,嚴辰天要守三年丁憂之期,只怕早就迎娶一個與他身份相匹配的閨閣千金了。
「我不服氣,生出什麼樣的孩子,那男人也得負一半的責任,為何過錯最後全落在你身上?不公平!」
「我不覺得有何不公,我倒覺得現在的日子挺好,恩羽本性不愛受拘束,離開嶸郡王府對她反而是福。」舒雲喬面上平靜的激不起半絲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