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不喜歡本王?真的沒想過要成為本王的女人?」
他早就知道她與眾不同,卻沒想過她竟是這樣獨特,獨特到不屑他尊貴身份所帶來的榮華富貴。
憶起她過去一直想與他劃清界線、保持主僕該有的分際,他無法不做此猜想,而這樣的想法讓他對自己的身份再一次感到無來由的厭惡。
不知他沉著臉想著什麼,宋珞淳如實道:「奴婢入王府為婢是為生活,其餘沒多想。」
她的話像塊石頭,沉甸甸的壓在胸口,悶得讓他幾乎無法喘息。
這是他頭一次向姑娘承諾,但她怎麼沒有半點歡喜,反而有種極力想與他撇清關係的感覺?
無來由的,童年的回憶猝然湧進腦海,那是爹親剛戰死沙場、娘親自縊跟著爹親赴黃泉的那一年。
那一夜,失去雙親的他被送進宮,與皇祖母同住。
在宮中,皇祖母待他極好,為了討皇祖母開心,他努力讀書、習武,表現得比其他皇子還出色優異,但最終,他的努力看在旁人眼底,不過是承父餘蔭的福報。
在那樣的眼光下,他越發疲倦,加上身邊少有真心待他好的人,他最後選擇徹底放逐,順勢當個不成大器的腐朽王爺……
抿唇沉默了片刻,他才澀澀地揚唇一笑。
「或者你也和其他人一樣,把我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廢渣,是嗎?」
或許是他錯想她的想法,她並非獨特到不願意飛上枝頭當鳳凰,而她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像他這樣的男子,自然不會是女子想要托付終身的對象。
若他是女子,定不會嫁給這樣的男子。
訝異他竟會說出如此沮喪的言語,宋珞淳不自覺又板起臉,向他說教。
「王爺不該妄自菲薄,只要王爺有心,定會有所長進。」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少,但他在乎的是她對他的想法。
「若本王真有心為你振作,你會想嫁給本王嗎?」宇文凜不死心地問。
他沒想到,當他不經意動了對她負責的念頭時,腦中便強烈湧現想要娶她為妻的渴望。
她雖非出自名門,卻比一般閨秀更得體嫻雅,知書達禮、聰明細膩,絕對是個合格的王妃;若能有她在身邊不時提點、說理,他要再當個浪蕩閒人也難。
想著種種娶她的美好,宇文凜更加堅持心中意念。
宋珞淳的心因為他的話微微一蕩,她暗暗整了整呼息才道:「王爺是該為自己、該為宇文家、為皇上、皇太后振作,而不是為奴婢。」
若罄親王泉下有知,他不知長進的孽子不為自身及家族榮耀而長進,卻是為了一個身份卑微的奴婢,不知會不會氣到從棺材裡跳起。
但若撇開這些不說,她若真能讓他自此洗心革面,不也是功德一件?
「不管是為宇文家或為你,我會做到!」
迎接他不可撼動的堅定眸光,宋珞淳卻不敢多想自己有這麼大的魅力,可以讓浪子回頭。
也許他如此堅持,是因為她不願妥協,不肯歡喜接受他的安排,才會激起他想得到她的想法?
是不是只要時過境遷,他就會放棄了?
宋珞淳不免做此猜想。
第4章(2)
初秋清晨,天色微微蒙亮,繚繞在天地間的霧氣讓天地萬物浸潤在一片迷濛中。
宋珞淳放下手中的竹掃帚,將園中落了滿地的枯葉掃成一堆,再收集倒進襯了粗麻袋的竹簍裡,等著晚些讓丫頭收走。
打理好園中每一處,她走到早些時候插種梅枝之處察看,心裡有說不出的惆悵失落。
無論她多麼費心照顧,梅枝雖未乾枯,卻也依舊遲遲未萌芽。
難道……它真的死去了嗎?
她不懂,上天為何如此殘忍?不但奪走她的親人,甚至連讓她留住那段與親人相處的美好回憶也不肯?
她死命盯著那梅枝,心思千回百轉,在心頭一酸、眸眶禁不住一熱,眼淚幾乎要控制不住落下的瞬間,有人喊了她的名兒。
「淳兒——」
那聲嗓略低,帶著點玩笑意味,將尾音拉得極長,聽著那熟悉的聲嗓,她嚥下喉頭的酸澀,將淚給硬生生逼回了眸眶,起身整了整衫裙,才瞥過頭望向聲音來源。
「王爺,有什麼吩咐?」
自從那一夜後,宇文凜的確不一樣了。
雖然他偶爾還是會出門聽聽戲、喝喝酒,但果真收斂了性子,不再像以前那般放縱荒唐。
宇文凜這番轉變讓福如嬤嬤又驚又喜、涕泗縱橫,直說淳兒是宇文家的恩人,甚至拽著她問,究竟是用什麼方法讓主子轉了性。
宋珞淳總是避重就輕帶過,但她卻由福如嬤嬤臉上的表情看出,她有許多話想問……她知道勢必有一日得讓福如嬤嬤知道,她與主子的事。
每每思及要向嬤嬤坦承這一切,她總有著說不出的彆扭與難言。
見她問完話,輕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什麼,宇文凜朗聲又道:「我要練字,給我磨墨。」
在決心振作後,他將主院右翼的偏閣改成書房,窗扇正好對著園子,在屋中習字、讀書時,可以隨時覷見一片雅致園景。
這會兒為了喊她進屋,他就趴在窗邊,一副等著她伺候的大爺氣派。
宋珞淳瞧他等著,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地提裙進了屋。
最近宇文凜是長進了,卻也因為兩人越發親密,時時被他編派名目、安些莫須有的罪名,藉故偷香,讓她不知該羞還是該惱他。
接連被偷了幾次香,宋珞淳心裡戒備著,卻還是在推門進屋時,被一雙強健臂膀強拽進懷裡。
「啊!」她雖早有所防備,卻仍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驚呼出聲。
他就是愛看她嚴肅的小臉出現不同的反應,不管喜怒嬌嗔,全都令他的目光離不開她的臉。
「壞丫頭,你一早沒在榻邊等著伺候本王,上園子掃什麼落葉?」只要想到那一園子的落葉比他重要,他心裡便不爽快。
他靠得很近,暖暖的鼻息拂在臉上,讓她的心臟失控地評評亂跳,臉蛋莫名燥熱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