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余純芳說:「前兩天我在一個朋友那裡碰到一個年輕的設計師,看了一些他帶過去的設計,還挺有創意的。他現在還在『織衣』那邊當助理,有意創自己的品牌。下個禮拜他會帶一些他的設計過來,你看看,看行不行,行的話,我們試度在店裡掛他的設計品牌。」
「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陳美有些猶豫。「織衣」在業界是小有名氣的品牌,裡頭的設計師聽說個個年輕有才華。但對方到底還只是個助理,又是新人,陳美的興趣並不是太高。
「所以我才要你先和他談談,看看行不行啊!」
「純芳,我們走的是精品專賣,像這種剛出道的--」
「那像這些國外的阿貓阿狗的設計就沒問題了嗎?」余純芳打斷她的話,指指和架子上那些外國新銳設計師設計的服飾。阿美,我們做這行憑的就是眼光-我們在國外挑那些新銳設計師的作品時,你可是一點都沒猶豫。」
「那不一樣。基於一些解釋不清的因素,消費者的心理是很微妙的。同樣是新設計師的東西,但飄了洋過了海而來的,風情和感覺的吸引上,就是多了一種誘因這你不能否認的。」
「我明白,但只是要你看看他的設計,不會少一塊肉的。」
陳美想想,點頭說:「好吧。」停一下,問:「你看過他的作品,覺得怎麼樣?」
「我剛剛說了,還挺有創意的。不過這方面你比我敏感,等你看過了再說。」
「喔。你跟他約哪一天?」
「下星期四。」
「星期四是嗎……」她在記事簿上做個記號,收起簿子,看看時間,說:「時間差不多丁,我要先走了。」
「才三點,你要去哪?」余純芳問。
陳美比個游泳的手勢。
「你還真的是不嫌累!」余純芳吊起尖細的小眼睛,誇張地搖頭。前些時候她硬拖著陳美到一家健身中心厲行夏日的「健身兼塑身計劃」,但沒兩天,她自己就先嫌累放棄,懶得再去,沒想到陳美這個家貓型的人反倒起了勁。
陳美笑起來。「我辦了會員。」
「真的還假的?」余純芳張大嘴巴。那家健身中心的收費不便宜。「你還真捨得!」
「偶爾奢侈一下嘛,有助於心理衛生。」陳美聳個肩。
其實辦了會員,她也只去游泳。某方面來說,她的意志力不堅,毅力不強,所以才會和朱林彥牽扯不清。決心離開朱林彥後,她想好好做一件事--至少在這個夏天--堅持地、有毅力地完成一件事,算是一個重新的開始。所以她開始游泳,「沉溺」在水中。事實上,「游泳」只是一個象徵,代表某種她也解釋不清的意義。她只是覺得她有必要這麼做,至少在這個煩躁的夏天。
「但你這樣,天天游,不累不煩啊!」余純芳還是不明白。她原還以為陳美對什麼都不起勁。陳美就是這樣,老是神秘兮兮的,暗地裡做些什麼她都不知道。
「還好啦。」陳美把東西收一收,丟進一個黑色的大背袋。「我走了,店就拜託你了。」
「等等--」余純芳忽然拉住她。「你還沒跟我說上回那個叫沈浩什麼的是怎麼回事!」趕在她皺眉前又補充說:「你先別皺眉,我沒意思探你的穩私,只是,那傢伙大刺刺地跑到店裡做那種宣言,你總不能期待我什麼都不問吧!」
「是不能期待。」她慢慢拿開余純芳的手。「我其實也不算認識他。上回我的車子拋錨,他剛好經過,幫了我一個忙,就是那樣而已。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說出那種話。」
「就那樣?」余純芳看看她,推敲了一會,說:「那算是艷遇找上門了嘍!」
陳美白她一眼。余純芳自顧又說:「其實我覺得他還挺不錯的,你大可以試試--」
「試什麼?」陳美反問。
「什麼都試啊!反正你也不會少一塊肉。」
「謝了。要試你自個兒去試。」
「我已經有阿強了。」
「那又怎麼樣?」陳美挑釁地,說:「反正你也不會少一塊肉。」
余純芳俏鼻子朝天-劃,悻悻地。「你就尖酸刻薄的一張嘴,難怪沒人要!」
換陳美斜眉瞪眼了。余純芳雙手一插,架在腰間一副」怎麼樣「的姿態。
「好吧,就算我沒人要,可你也只有一個阿強要,當心可別被阿強甩了。」陳美不甘示弱地回道。
「你--」余純芳小貓眼一瞪,作勢要捶打她。陳美笑著跳出去。余純芳迫在她屁股後,站在店門口,手插著腰,叫說:「你就別給我回來,當心我撕爛你的嘴!」
「誰叫你先煩我!」陳美回頭叫囂回去,一古腦兒鑽進車子裡。
從後視鏡中,她還可以看見余純芳雙手插腰氣鼓鼓地站在店門口。她伸出手對余純芳揮了一下,慢慢滑出巷子。車子進入街道後,她把一切拋在腦後,雙手握緊方向盤,全心全意往前行駛。
就是這樣,她只想全心全意地做好她目前所能做的事。
「你該不會碰巧知道她去了哪裡吧?」沈浩欺身靠著櫃檯,半個身子幾乎越過桌面,居高臨下威脅向余純芳。
「大概。」余純芳反射地退開一步,對他的突然逼近猛然有些招架不住。她暗地罵自己一聲沒出息,調整好呼吸和姿勢,才抬頭做作地睨了沈浩一眼,說:「你找阿美幹什麼?」
「有事。」
「什麼事?」
沈浩露出一個暖昧、不可告人的笑容。「這是我跟阿美之間的秘密。」
「什麼秘密?」余純芳斜吊起眼,算好步驟和距離,湊近到他鼻子前。
沈浩沒動,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還是保持那一副曖昧的笑容,吹著氣說:「就像這麼近的秘密。」然後對余純芳眨了眨眼,一副「不可說」的神秘。
余純芳抽開一些距離,支著下巴盯著他好一會。她發現沈浩的眉像劍,一攏一聳之間有股逼人的銳氣;他的五官不夠秀氣,有稜有角,顯得便不夠俊美,不過,卻很男性,而且笑起來時有種惱人的蠱惑力;他的身材夠高,夠結實,態度輕鬆自信,一舉一動頗能吸引別人的目光。她深深吸口氣,胸部微微起伏著。可惜,他要不是做工的男人窮,就什麼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