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吃完午飯後,余雅年聽母親的話回房間補眠,房裡所有擺設都還維持著她出嫁前的模樣,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只是心事重重的她,依然輾轉難眠,直到傍晚五點半,媽媽進來房間,摸摸她的額頭,見她睜開眼,問她要不要吃完晚餐再回去。
余雅年坐起身,頭昏昏沉沉的,她望著灰暗的天空,搖搖頭。「要下雨了,我先回去好了。」
告別了溫暖的家人,她搭捷運回到信義路的家。
只是還沒到家,傾盆大雨卻急遽而至,她沒帶雨具,只好躲進旁邊的自助洗衣店,等待雨小一點再回家。
沒想到洗衣店裡也不平靜,兩個女生似乎在爭執著某些事——
「為什麼是你?!」
「我不知道他和你的關係,我不曉得他是你老公……」
「這不是理由!就算你沒看過他,在和他交往前,難道都不用確定他單身還是已婚嗎?!」
「他告訴我他單身!」
「天啊,為什麼是你,你是我的好朋友啊——」
短髮女孩哭喊著,無助地推打著長髮女孩。
長髮女孩先是委屈地愣怔著,最後也生氣了,開始回擊。
她們是好朋友,只是在不同的時間點,戀上同一個男人。
而男人太貪心,以為左右逢源的情事,不會有被拆穿的一天。
於是短髮的妻子心碎了,她以為的美滿家庭也毀了。
長髮的第三者也心碎了,根本不知道她以為幸福的愛情,竟要背負這麼重的罪名。
兩人斥責著彼此,然後相擁哭泣。
大雨還下著,余雅年卻選擇離開自助洗衣店,走入雨幕中。
如果有一天,她心裡的不安正式攤在陽光下,當韓靖堯明白地告訴她,他的選擇不是她,且終其一生都不會愛上她,那她該怎麼辦?
和葉琳打一架,或是痛斥韓靖堯的背叛?
太累了。
不管她的愛情裡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她已經疲憊到連用僅存的力氣去釐清昨晚的真相都沒辦法。
她要如何競爭?
她要如何為她心心唸唸等待的愛情再做努力?
大雨依舊下著,和著臉上的淚水,真的好冷。
手機提示音響起,她從外套口袋裡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一條LINE的訊息:「會提前到星期二回去,姜絲紅燒魚。」
她的愛情。
她的未來。
余雅年雙手緊握,將手機關機。
如果選擇放手——是不是最好的決定?
星期二大早,陳秘書在往台東的普悠瑪號上接到老閨娘的電話。
「不好意思,打擾陳秘書了,有件事情我想當面和黃律師談談,你能幫我預約時間嗎?」
黃律師是永利地產法務部的第一把交椅,也是跟著韓家人一同從新加坡到台北打拼的元老級人物,專攻商事法,也是個厲害的狠角色。
一大早就能聽到老闆娘輕輕柔柔的嗓音,就像在雲端上跳華爾茲一樣呢∼∼
「夫人哪裡需要預約,我馬上讓老黃到府上去找您。」
「不用了,我直接到公司法務部找黃律師就可以了,還請陳秘書幫我安排。」余雅年客氣地說。
似乎是急事?陳秘書覺得有些怪異,但也只能幫忙安排時間,反正老闆娘有什麼事,老黃是一定要和老闆報告的啦,歹就布、歹就布!
四個小時後,余雅年出現在永利地產位在內湖的總公司,她先將手上一隻三十寸的行李箱寄放在一樓的櫃檯,正巧今天值班的保全是之前的那一位,保全一見到她,立刻熱情地上前招呼。「夫人好!」
夫人的身份是何等尊貴啊!保全親自將夫人護送到七樓的法務部。
黃律師早已接到通知,正站在電梯口迎接。
「夫人請進,真是稀客啊,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只要打一通電話就好,還勞駕您跑這一趟。」
黃律師說稀客還真的不假,集團內的重要幹部只有在三年前總經理和夫人的婚禮上才看過夫人本尊,印象中是位很有氣質的古典美人。
這位韓家年輕的少夫人很低調也很神秘,大家只知道少夫人深受主屋長輩的疼愛,其它的就不得而知了。
這些年,夫人出現在公司的次數用三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因為她不曾擺出貴夫人的架勢,反而讓一般員工對她存著好奇心和善意。聽說上一回送點心來,樓上的秘書室差點發生暴動,每個人都小心翼翼保護著自己分得的點心,深怕被其它部門的人半路攔截。
黃律師客氣地領著夫人到會客室入座,忍不住瞄了夫人手上好幾眼。聽說那天的糖餡餅和綠豆糕好吃到讓人想要哭泣,唉,可惜今天夫人兩手空空的……
部門助理不敢怠慢,立即送來茶水和點心,待一切安排妥當後,黃律師才在余雅年面前入座。
「不知夫人今天有何貴事?請直說,在下絕對使命必達。」
余雅年由大背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輕輕放在桌上。
「黃律師,有件事想請你幫忙,雖然之後韓先生應該也會請你協助處理,但我直接和你說明就不用多繞一圈,節省大家的時間。」
她很平靜,將深思了一夜的決定緩緩說出來。該來的始終會來,雖然晚了三年,但還來得及挽回。她要找回她原本的人生,一個不需要去追愛、沒有韓靖堯的人生。
「牛皮紙袋裡是一份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名、蓋好章;另外還有一份貴重物品明細表,我不需要贍養費,所有的首飾和珠寶都放在更衣間的保險箱內,我一樣都沒拿走,華服和皮件也一樣,這些我全列在明細表中,可以請韓先生派人清點。黃律師,我只要求離婚,之後要到戶政事務所辦理離婚手續時,請再通知我。」
說完,余雅年起身,點頭致意後翩然離去。
而可憐的黃律師只能張大嘴、瞪大眼。行走江湖數十年,從來沒有一件事可以讓他嚇到忘了自己是誰——
沒多久,手機響起,他顫巍巍地接起電話。「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