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放在她肩上的蠢手。
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可是週遭的空氣早已瞬間凝結。
我直接送你到我家?
一起吃個飯?
我們家人看見你來,一定很高興?
穆湛倫下顎抽緊,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側面對著自己的許詠妍,腦子裡不斷冒出剛剛聽到的話。
這男的他認得,是她大學同系同學,他們……正在交往?當初他去美國前,交代她要等自己,難道她……
他抿緊雙唇,一顆心沉到谷底。
不可能!如果她交男朋友,每月一份關於她的徵信社報告一定會註明,他不會被蒙在鼓裡。
這六年來他忍著遲遲不主動跟她聯絡,沒想到她斷斷續續傳了兩年多的訊息之後,就完全斷了聯繫。
他展現超強毅力,努力壓下想和她聯絡的渴望,直到第四年終於受不了了,這才請人調查她的近況。
從此一試成主顧,在美國的日子,他全靠著每月一份的報告,支撐著越來越氾濫的想念。
她還真不是普通狠心,把他勸回美國後,老是不冷不熱的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也從不對他說點好聽的,更沒說過想他之類的。
他氣她、拉不下臉主動跟她聯絡,哪裡知道她居然也跟他斷絕聯絡。
她要他回美國,他就乖乖回去,男人的尊嚴被她踩在腳底下,還要他怎麼做她才滿意?
她一句軟話也不說,教他怎麼厚著臉皮主動聯絡她?
直到半年前,無意中從母親口中得知當初她說那些話的真正原因,原來是出自於母親的拜託,當下,他宛如五雷轟頂。
他花了半年時間籌劃事業,重新佈局,把一部分產業引進台灣,做好人事安排,好讓他能遙控公司所有的決策。
現在他終於回到台灣,不為別的,只為了——她。
數秒之間,穆湛倫心緒翻騰,不能自已,卻仍保持著完美的高冷形象。
趙慶義最後走出電梯,一踏出電梯,立刻察覺現場氣氛變得無比凝重,肅穆之氣瀰漫整個空間。
發生什麼事了?
趙慶義懶得弄清楚這見鬼的氣氛是怎麼回事,馬上靠到穆湛倫身邊,討好的道:「穆先生,您想先巡視建築部門,還是室內設計部門?」
穆湛倫沒搭理他,在許詠妍身邊一步的距離站定,看著她聽見說話聲後,慢慢轉過頭來。
困惑、詫異、驚喜、落寞、狐疑快速閃過她的眼底,隨後她眨了眨眼,輕輕倒抽一口氣,重重吞嚥一下口水。
穆湛倫抿緊唇線,冷然盯著她,她想移開視線,但他不讓,強勢用視線鎖住她的所有注意力。
兩人長時間的凝視,引來身邊好奇的目光,連櫃檯後方的兩名總機小姐也敏銳的嗅出八卦味道,不自覺站起身,看得目不轉睛。
「你……」許詠妍吶吶開口,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她表面鎮定,心裡卻像有只瘋狂大象闖進瓷器店裡,快跑一圈,裡頭瓷器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他回台灣了?什麼時候的事?
穆湛倫悶不吭聲,動也不動,唯獨目光快速掃了眼她肩上那只礙眼的手,又轉回來盯著她看。
見她反應很高,往旁邊移動一步,成功脫離那只臭手,他心裡的不痛快才稍稍平復一點,願意開金口,「你在這裡工作?」他這是明知故問,但他可不想讓她知道他曾窩囊的委託偵探來調查她的近況。
要不是被思念折磨得太痛苦,他根本不屑做這種事。
「嗯,你呢?」許詠妍點點頭,張大雙眼看著他,神經緊繃。
他又變了!
國小的他是只暴躁的小野獸;大學時代他回來台灣,外表彷彿已被馴化,但時不時就會冒出他性格裡的暴戾與衝動;現在的他,筆挺深色西裝是標準成功人士的穿著,舉止態度優雅,可是這樣的他,內化的力量轉而形成一股更強大的內斂霸氣,比以往任何一種面貌更令人感到害怕。
穆湛倫微微勾起唇,神秘一笑,丟出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兩個字,「真巧。」第一天來這裡晃晃,辦公室的門都還沒踏進去就能遇見她,不是巧合是什麼?
「什麼東西真巧?」她不明就裡,傻傻反問。
「趙總經理,麻煩先幫我準備一間會議室。」穆湛倫的嘴角又上揚了兩度,他必須盡快跟她單獨談談。
「您要召見哪些主管嗎?我馬上替您把人找過來。」趙慶義彎著腰,努力討好。
「不必,我要見的人只有一個。」穆湛倫笑看著她,發現自己說到「只有一個」時,她的身子明顯抖了一下。
很好,她懂!
「是,我馬上幫您把人找來,請問您想見哪個部門的主管?」趙慶義巴結地又問。
穆湛倫連看趙慶義一眼都懶,這麼遲鈍又不靈光的人,是怎麼當上總經理的?
「我要見的人就是她,許詠妍。」穆湛倫盯著她,一字一字慢慢宣佈,看見她垂下眼眸,輕輕倒抽一口氣。
穆湛倫伸出左手,探向她的下巴輕輕捏住,強迫她仰頭與自己四目相對,莫測高深的笑了笑。「親愛的,好久不見,一切都好嗎?」
第6章(1)
趙慶義火速安排妥當,穆湛倫輕攬著許詠妍的腰,將她帶進會議室。
在此之前,他派同行的兩名特助巡視所有部門,一時間,橋楚所有員工都看見總經理恭敬的陪同兩名公司外部的人到處巡視,原本的謠言,也算是塵埃落定。
公司真的賣掉了,他們之後該何去何從?
整個辦公室像一鍋即將煮沸的水,冒出零星泡沫,不斷鼓脹、破裂、又鼓脹。
會議室裡,氣氛越來越緊繃,是煮水大火中心點的藍色火焰,穆湛倫和許詠妍面對面坐著,她感覺週身空氣彷彿結了一層冰霜,還帶著一股危險的氣息,讓她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
「你在這裡工作幾年了?」穆湛倫率先開口,主導這次談話。
他捨不得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她沒什麼變,穿得很簡單,卻有自己獨特的味道,身上連一件首飾也沒有,跟大學時代差不多,頂多就是化了淡妝,多了幾分女性的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