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以為這三人是她最信任、最親密的人,可是長大之後發現金蘭只是奉玉海濤的命令,監視她。她心裡起了芥蒂,不再像以往那般信賴金蘭,甚至有意排斥對方。然而忙碌的玉海濤不可能永遠陪在她身邊,年老的太醫與她又無話可談,雖然當上皇帝,卻要弄虛作假,隱瞞女兒身的真相,心事無處傾訴的宣明真的感到孤單。
片刻後,王太醫匆忙趕到。
玉海濤走出寢宮,吩咐宮人去通知仍在等候早朝的官員們退朝。
東方的天際已讓陽光染得半橘半黃,絢麗如畫。
他摒退旁人後,佇立不動,靜靜的仰望天空。
過了一會兒,王太醫走過來,尷尬的看著沉思不語的玉海濤。
「她……長大了?」玉海濤回過神來,淡淡的問。
「是。」王太醫小聲回道,「十四歲的姑娘,換在別人家,可以出嫁了。」
偏偏宣明身在帝王家,從小被當成男子養育,不容她洩漏身份,還要她負擔起一個國家的興盛。
王太醫搖頭,「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連來了癸水也不曉得,沒有年長的女子照顧她是不行的,許多事情我們不方便和她深談。」
「要找個可信的人照顧她並非易事,況且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軟弱。」玉海濤背向陽光,拒絕愁緒再困擾自己。
他清楚宣明對於皇位的抗拒,她總是躲在深宮,不去親近他以外的人,遇事只會逃避,希望他來承擔一切。
他盡力為她背負國事與政務,但是不可能一輩子為她擋風遮雨。
「她也不可能一輩子當皇帝。」王太醫忽然說了一句。
宣明總會長大,越來越像個女人,若繼續假扮帝王,她遲早得面對「娶妻生子」的問題,屆時他們該如何幫她圓謊?
「我會盡快物色適合的人選,接替皇位。」玉海濤一語結束了與王太醫的交談,走回寢宮內,命令金蘭,「按照王太醫的吩咐,這幾天別讓陛下著涼。」
「是。」金蘭抱著換下的床被去「毀屍滅跡」了。
玉海濤走到龍床畔,宣明已換過衣裳,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
「你先好好的休息,最近的政務,我會代你處理。」他的語氣比平時溫柔了幾分。
「太傅的傷勢不礙事嗎?」宣明怕他太辛苦,面露愧疚。
「小事。」他不以為然。
宣明鬆了一口氣,她眼中的玉海濤是無所不能的,相信這世上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我是生什麼病了嗎?」
「我交代金蘭告訴你。」
「你不能直接告訴我?」
玉海濤的眉心出現了一絲紋路,宣明看得迷茫。
男女有別,即便他們倆親密無比,一些私密情事,他不能也不習慣對她說明。
先皇為了讓心愛的寵妃當皇后,謊稱生下來的公主是皇子,宣明的性別因而混淆。雖然她的出生使得她母親最終登上皇后的寶座,但是這個天大的騙局留下了無數麻煩。
先皇來不及善後便撒手人寰,留下一堆爛攤子給知情人士處理……玉海濤真不知道怎麼處理才好。
當時局勢混亂,危機四伏,唯一能保護宣明的最佳方式,就是令她登上皇位。
他原本計劃著,國土安定了,再找尋更合適的人選來取代宣明,不料種種煩瑣的事務纏得他無法脫身。
本以為最棘手的是為江山挑選君王,而今他發現成長中的宣明更教他不安心。
「太傅?」宣明輕喚,他的沉默似有隱瞞,她猜不出兩人之間有什麼不可說的秘密。
「你長大了。」
「那……為何流血不止?」這與長大有何關係?
「這是……」玉海濤見宣明一臉純真無邪,立時啞口無言,猶豫再三,突然起身離去。
「怎麼了?」宣明瞪圓了雙眼。
「我叫金蘭跟你解釋。」
「太傅?」宣明瞧他越走越遠,迷茫極了。
半晌,金蘭端了熱騰騰的食物回來。
「陛下,王太醫親手煮的藥,請您盡快服用。」
「我是怎麼了?」在玉海濤那裡問不出答案,宣明只能問別人。
「您……長大了。」金蘭放下餐具,取出一本書,遞給宣明。「此書是王太醫給您的,他說您看過之後就會明白。」
金蘭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對女人身體的變化,只比宣明懂得多一點。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宣明不耐煩看書,揪住金蘭追問,「你直截了當告訴我,是不是我病得很嚴重?」
「不,不是病,姑娘家……長大了,每個月都會來那個……那個……」
「每個月?怎麼可能?出血明明是很嚴重的,你在騙我?」對待玉海濤之外的人,宣明沒什麼好耐性。
「不是的,奴婢也一樣,每個女子都會這樣,只有……月月都來,以後才能生孩子。」金蘭十分難為情,話說得雜亂無序。
宣明當下愣住了,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最後只記住一句話:以後才能生孩子。
然而,以後是什麼樣的?她的以後,她有點不敢想像。
她的胸部已經開始隆起,據說會越來越大。她的聲音也有了變化,無法再裝男孩的她,將來要如何蒙騙天下人呢?
她不要一輩子假扮男子,早晨天沒亮就得起身上朝,永遠面對一疊又一疊看不完的奏折,周圍儘是不說真心話的宮人。
在這充滿欺騙的深宮之中,宣明寂寞得害怕。幸好有玉海濤在……還有她的太傅為她扛起一片天地,只要有他在,她多少能撐得下去。
「金蘭,你說,我何時能不當皇帝?」喝了口熱呼呼的湯,宣明感到舒服了一些。
「這……恐怕陛下仍需再堅持幾年。」
「那……後宮如何解決?我得成親嗎?」
金蘭語塞。宣明的道路,豈是她一介宮女可預測?
第1章(2)
宣明眼見金蘭小心翼翼的模樣,心裡不禁難受起來。這個宮女是玉海濤一早安插在她身邊的,從來不會跟她說真心話。
她煩悶的抓抓頭髮,像是訴苦又像是自憐的低語,「已有朝臣在催我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