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海濤盯著宣明半晌,試圖整理自己混亂的思緒。宣明顯然「長大」了一些,容貌更成熟,更像個女人,不知外人怎麼看待如此「陰柔」的帝王?
「我為何躺在龍床上?」摸摸明黃色的被褥,玉海濤想起身。
宣明趕緊按住他,「沒人會反對,一切有我,你儘管在這裡休養。」
她的口吻那麼篤定,在他聽來實在輕狂,她是不是比從前任性了?
「王太醫呢?」前來診療的醫師有不少,偏偏沒見到熟悉的人,太多未知的變化令玉海濤不放心。
「去年病了,我讓他告老還鄉。」
「有派人看著?」那人知道他們太多秘密,不該這麼快放他自由。
「放心,我不是孩子,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你知道?」玉海濤忍不住掏起宣明的髮絲,那黑白混雜的怪異色彩,使他看得胸口發悶。「你知道的話,怎麼弄成這樣?」
宣明嘴角的笑意漸漸隱去,出其不意的抱住他。
他震了震,沒推開她微微發顫的身軀,從寒風肆虐的雪山回到皇宮,期間的日子她是怎麼過的,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到。
雖然他是為了搭救手下的人馬才被大雪掩埋,但是宣明一定會把錯誤全歸咎到自己頭上,她有多自責呢?傷心到頭髮花白了嗎?
玉海濤情不自禁的回抱她,輕聲的說:「沒事的,我回來了。」
懷裡的人兒啜泣著,熱淚浸染了他的衣襟,他的心開始抽痛,明明該藉此時機教訓|她,若非她異想天間的胡來,他們怎麼會遇到危害?
可是在他心裡,她永遠是個需要照顧和包容的女孩,就算他的理智不斷的提醒他,必須改掉她的壞習慣,然而見到她悲傷難過,他實在無法擺出嚴師的架式,對她說出安慰以外的話語。
「我不知眼下是什麼時候,離我們回京過了多久?你對寰王有何處置?跟我說說。」撫著宣明的髮絲,玉海濤歎氣。她花白的頭髮有得治療嗎?
「我從輕發落了寰王和太后的家人……」宣明簡單的說明自己的處置方式。「我不怪他們背叛我,我更恨自己令你受傷,幸虧你活下來了,太傅,你可以懲罰我。」
「你若知錯,以後不再犯,我便原諒你。」凝視她朦朧的淚眼,他的神態越來越溫柔。
「我知道自己錯了,但是我想要你的心絕不會更改。」宣明大膽的表白。
玉海濤閉上眼睛,不多時,聽見她小聲抽噎,那聲響如烈火般灼傷了他的心,隨即睜開眼。
「太傅的年紀比你大,人又無趣,總管著你,遲早教你厭煩,給你挑個比我好的,不要嗎?」
「我不要!不要!」她決然的搖頭。
他忍不住笑了,歷劫歸來,災難教會了他珍惜與人相處的時光,耐著性子說話,「我總會先你一步離世,所以要給你一個年輕的伴侶,和你一樣風華正茂,才能陪你到最後一刻。」
沒有皇帝和國師在一起的事,即使宣明離開皇位,江山交接不易,為保國土安定,他勢必要協助新君,若局勢不穩,恐怕得再耗三、五年的工夫,到時候宣明多大了?他又是什麼年紀?怎麼可能讓她癡癡的等?
「沒關係。」宣明不假思索,認真的回道:「你若先走,我即刻去陪你。」
她眸中的深情令他軟弱,有那麼一瞬,他忘了彼此的身份,想把自己交給她隨意處理,一瞬過後,他無力的開口,「我不能那麼自私。」
「我願意的……」宣明哭得難以抑制。
她被花白長髮半掩的容顏,隨著哭泣而微顫的身體,帶給玉海濤一次比一次更強烈的心痛。
「太傅只想你平平安安的,長命百歲,有人守護,再不受委屈。」
「我不委屈,我失去你五年了,別再離開我身邊,我想要的只有你!」
「五年?」玉海濤驚訝的找出意料之外的情況。
他懷裡的宣明傷心得不能言話,緊緊握住他的手,眼淚久久難收。
夜幕降臨,玉海濤服了藥之後,依然待在帝王的寢宮內。
冰封雪地五年後清醒,其中的過程,他並無感覺,從別人口中聽到的情形教他驚誼不已。
「金蘭一直留在你身邊……」聽宣明講述五年之中發生的事,感覺她輕描淡寫的許多事草草帶過,玉海濤的目光轉向正為他們擺放點,心的金蘭。
「若不然,她能去哪?」宣明轉頭,讓金蘭退下,她需要更多和玉海濤獨處的時間,哪怕他己離她如此之近。
「你不是討厭她?」事隔五年,宣明仍坐在龍椅上,說明政局還穩定,只要江山不亂,她過得好好的,他的心也稍稍安穩。「我不在,你沒乘機趕走她?」
從前他每次離開,她總會動些小手腳,等他回來再重新安排,兩人掉換人馬的行為,曾經是宮廷一大風景。
「以前是我不懂事,如今留在我身邊的幾乎都是你的人。」
她懂事了嗎?目前他看不出來,於是說道:「你明白,我不能留在你的寢宮,無論你用什麼方式掩人耳目,規矩就是規矩,你得安排我離開。」
「好的。」宣明乾脆的回應。
玉海濤意外了,她居然不嘗試說服他。
「明天我就送你走,你剛清醒,今晚先待著別動。」
「你宮中裡裡外外多的是房間,我換到別處。」
「不,你剛清醒,太醫說了,先臥床休息,不要輕易移動。」
「我在這,你又去哪?」他不同意兩人睡在一張床上,哪怕不做任何事,只是單純的休息,即使他也想用更多時間去關注她的變化。
五年,太長久了,而她沒搞得天下大亂……他震驚、懷疑,有太多等待解答的疑惑。唯一不必確認,能夠肯定的,是宣明對他的重視。
僅僅注視她,他便能感受到五年不變的愛戀。
他應該覺得沉重,偏偏心裡暖洋洋的,無法強迫自己將她的愛視為負擔。
「旁邊有躺椅,湊合一晚,沒什麼的。」宣明神色自若的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