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頭雪亮,知道他們觸動了和仙族的陣法。
風聲之中開始出現殺伐之聲,有如千軍萬馬朝他們直撲而來。
奇門遁甲,五行術數乃是一門秘術絕學,精於此道者,佈陣如布乾坤天地,方寸之間如十里荒原,陽春三月亦如金戈鐵馬的殺場。
當陣法啟動時,遮天蔽日,不見外間的事物,只能見到陣中的諸種怪誕變化。
他們現在就是困在陣中,如入迷局,唯一的脫身之道,唯有破了此陣。
「莫慌,這是奇門陣術。凡是陣式都有一處生門,一處死門。入了死門必死無疑,我們須萬分小心,找出能脫身的生門,陣法自解。」
「你說得簡單,生門怎麼找?」風聲太強,她必須用喊的才能讓他聽見。
雲仰警戒的四下探望。
咻一—
黑暗中,一柄銳利如刀的物事射了過來,他揮劍擊開,那柄利刃迅捷無比,劃開他的衣袖,留下一小道血痕,飛向無邊無際的黑暗。
銳風刮過,又是一柄利刃射了過來。他回手一招「纏雲式」,長劍如生出黏性,纏住那柄利物。那利物平白在他劍身上化開、消散。
原來竟是無形之物?
連續七柄無形風刀射了過來。
雲仰沉著穩定,一一揮開劍式將它們擊散,身上卻也多了幾道傷口。
「雲仰!」她大叫。
雲仰一寸寸將牽著她的手臂拉近。明明是一個嬌小的姑娘,他卻感覺手的另一端牽著一顆千斤重的巨石,他使出所有力氣才勉強拉得她近了幾分。
她的臉終於近到他可以看見她了。柳沁一入到他的目光所及,突然又整個減輕,他立刻將她塞在自己身後。
「你看!你看!」她指著身後兩抹幽暗的紅光,驚嚇的抱住他的腰不放。
「吼……」
一頭巨大無比的狼,一步步走出黑暗,進入他們的視線裡。
雖然狼都長得差不多,雲仰心頭卻知,這是他們在葛魯庫司遇過的那只頭狼。
「是狼!是狼!」柳泌大叫。
「吼!」頭狼露出森森的利齒。
雲仰長劍當胸,全神戒備。莫非那日一時的善念,今日竟成了自己的葬身之機?
周圍鬼哭神號,金鐵殺伐之聲越來越響。突然,一襲巨大的黑幕如剛才的利刃一般射了過來,範圍廣大,再避無可避。
雲仰來不及決定是先對付狼,或是先對付陣術,那頭狼突然翻身躍到半空中,咬住那片巨大的黑幕。
激烈的吼聲不絕於耳,那片黑幕一如剛才的風刀,在狼口中化為無形。
頭狼翻身落在地上,驕傲地迎視他。
「它為什麼可以咬那東西而不受傷?」柳沁無法理解。
「因為這座陣法是為人而設,馬、狼等牲畜不如人受的影響深。」雲仰的嗓音冷靜不變。
那狼竟然是來報恩的。既然如此,雲仰且不忙搭理它,極目四下探看。
剛才對付了那幾記風刀,他已經記住它們射來的方位,它們依據的是先天六十四卦的方位。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太極八卦恰好與他們清虛派以道家為根柢的功夫相輔相成。
他閉上雙眼,在心中默想過一遍清虛派正殿上高高懸掛的那張太極圖。
陰靜。陽動。
一群張牙舞爪的異獸從虛空中撲了過來,頭狼大吼,迎面對著其中幾隻撲咬過去。
雲仰依然閉上眼睛,聽音辨位。
出劍。中。破。
出劍。中。再破。
左四,後一,右三,前五,後二。他踩著八卦方位,捉緊身後的她,一步步走向陣心。
狂風怒吼越發淒厲。
頭狼和異獸全被罩在黑暗中,只隱約看得見它們糾纏翻動的黑影。
日月運行,一寒一暑,幹道成男,坤道成女。
一入陣心,萬般風狂雨暴突然化為無形,天地間寂然無聲。
靜為陰,陰為女,女為坤。他一腳踏入坤位。
滿天滿地黑幕盡去。
柳沁眨了眨眼。
他們又是站在山道間,頭上一線之天,兩匹馬在前方空地漫走,狼在身後也眨了下眼,彷彿不曉得發生何事。
他們出陣了。
「你找到生門了!你找到生門了!」她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忘形的亂親一通。
雲仰又尷尬又好笑,心裡頭也止不住的甜意。
「小兄弟好俊的眼色,我這『穿明兜眼太清無極陣』,你竟一炷香的時間就破了。既然破了,那便過來吧!」
兩人火速偏頭一望。
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清臞老者站在空地中,年約六旬,臉有風霜之色,鬚髮盡白。他的身後站著四名全身包裡緊實的人,難分男女,清一色穿著灰白交雜的外服,猛一看和這片山壁簡直融成一體。
雲仰牽著柳泌的手走出雨道,頭狼吐著氣跟在他們的身後,彷彿對架打到一半就沒得打感到有些不過癮。
他心裡清楚,他們只怕一入山就被這些人叮上了。
「你這狼養得不錯。」那老者對他們身後的狼點了點頭。
雲仰和狼互望一眼。
「萍水相逢而已。」他莊重地道。
頭狼也莊重高坐,對他的回答甚是滿意。
老者微微一笑。
「在下清虛派首徒雲仰,這位是柳沁柳姑娘。我們兩人不遠千里而來,是為了找天無痕老前輩求醫,還望前輩代為引薦。」雲仰拱手一揖。
老者撫了下長鬚,視線直直落在他的身後。
「我就是天無痕。你做得很好。」
第10章(1)
你做得很好?
你做得很好?
雲仰滿頭霎水,回頭望向柳泌。
柳沁神色凜然,目光低垂地走向天無痕,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師父。」
師父?
這是怎麼回事?
雲仰滿腹狐疑,然而柳沁卻已走到天無痕身前,不再看他。
那狼走到他身旁,抬頭看他一眼一——
然後往前走,坐在柳泌和天無痕的腳旁。
敢情他們都是同一夥的?
他的心頭空落落的,不知該如何作想。
「我們先回去再說。」天無痕向身後的幾個灰衣人一點頭。
「雲公子,請!」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對雲仰拱手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