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了那麼多的布,兩臂和腰都疲得不像自己的,加上她思緒浮沉又被舒適的馬車顛搖著,不知不覺就在獨彧的肩頭睡了。
這時的她不會知道素來寡淡的恭親王爺平常愛潔,是不讓女子輕易靠近的。
他既然讓褒曼糊里糊塗的靠著睡了,咳,是要負責任的。
這責任還是一輩子的。
從親王府回來的褒曼並不覺得日子有什麼改變,硬要說的話,就是姊姊追著她問和恭親王去了哪裡。
她對於自己比妹妹先回府一直耿耿於懷,感覺沒有盡到保護妹妹的責任。
姊姊就是褒曼的小母親,她當然沒什麼好隱瞞的,一五一十的把去了染坊的事情說給褒姒聽。
褒姒這一聽,明媚的眼眸頓時漾起一片喜色。「這事確定嗎?」她還以為到駢州再也沒有賺錢的機會了,想不到從天上砸下一塊大餅。
「七、八成能成。」
「瞧你這樂呵的樣子,會不會太難看了?」褒姒故意掮著鼻子表示嫌棄。
「姊姊嫌我銅臭?那咱們一起臭好了。」褒曼拿身體去蹭褒姒,蹭著蹭著,褒姒也不甘示弱反蹭了回去,姊妹笑成了一團。
翌日,褒曼便把調色的順序送到染坊,至於調色方子,她當然不可能一口氣都交給那些調色師傅。要是把絕活都交出去了,她還跟人家混什麼?
因為獨彧給了她出入染坊的手令,不用獨彧帶領,她就自己去了染坊,那些師傅都是老手,經過褒曼稍微提點,配的調色就差不多了,再往更細緻的點上要求,終於染出她想要的那種佛金黃。
當那匹布料掛在竹竿上時,工人和師傅一起歡騰,礙於男女有別不能將褒曼舉起來甩個幾下,否則褒曼大概早被這些坦率熱情的工人們甩得七葷八素的了。
工人們喜極了,看來染坊可以長長久久開下去,他們再也不用日夜擔心哪天染坊要是關閉,他們回家看著孩子嗷嗷待哺的臉該怎麼辦。他們這些當爹的,這下回去總算可以抬頭挺胸、走路有風了。
今兒個割兩斤肉回去慶祝吧!
這位褒姑娘是福星,是他們整個染坊的大福星!
褒曼在染坊忙得不亦樂乎,哪裡知道褒府平地起雷聲——恭親王府派來了媒婆。
媒婆來的時候,褒正濤正好在家。
當媒婆說明來意,表示說親對象是褒家二姑娘褒曼,而男方是恭親王,給的是側妃位置時,褒家兩老都沉默了。
怎麼會這樣?
恭親王想納自己的女兒為側妃,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是多少人擠破頭都排不上號的事,只是太突然了。
女兒受邀進王府去玩的事,褒正濤這個當爹的不是不知道,原本只當是恭親王給他這新任知府臉面讓家中女眷去開開眼界,怎知一趟王府行,恭親王竟然看中了他的小女兒?
他太耿直,從來沒有將女兒當富貴利益交換籌碼的意願及想法,但是卻對女兒進親王府並沒有太大的排斥感。
也難怪褒正濤這麼想,他是道道地地的古人,女兒能進王府,雖然不是正妃,依然勝過豪門大戶許多。
不過褒正濤是和獨彧打過交道的,他哪裡不知道恭親王有多麼的難以形容,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子漢和恭親王面對面的時候,連正視都不敢。
若要把女兒嫁給這男人,成為這男人的岳父,心臟必須很大顆、很結實才行。
他很為難,真的很為難,恭親王可不可以不要這麼不按牌理出牌?
媒婆閱人無數,一看兩老的神情,她就知道沒戲唱了。
果真,接下來褒正濤便以婚姻大事需徵詢女兒的意思才能回覆打發了她。
媒婆走後,夫妻倆眼對眼、眉對眉,也商討不出個所以然來。
待褒曼從外面回來聽到這消息,忍不住自嘲的想,她難道就是做妾的命?重生一世,繞了一大圈還是要為妾?
再說皇室裡人人心機狠絕,勾心鬥角、暗刀子滿天飛舞的日子,她真的受夠了!可她也想到獨彧和她說話的神情,心頭驟然風起,掀起一片漣漪。
他的人看著冷,但是她總覺得他的面無表情是因為木訥,和她一起的時候應該是想盡了辦法找話和她說的。
這是用心了吧?
但是做妾?不了,那種為了爭寵爭得你死我活的日子她厭了,所以她以長姊未嫁,哪有妹妹先嫁的道理拒絕了。
褒正濤一向疼愛女兒,女兒既然不想嫁恭親王,他也不勉強,只是等褒曼回了自己院子,他便和巴氏說道:「丫丫既然不想進王府的門,我們也不能勉強,婚姻大事首重你情我願,轉眼孩子都到適婚年紀了,這些日子你就先放下手邊的事,替兩個孩子多相看些人家。」
唉,雖說兩個孩子都已經及笄,老大甚至是大姑娘了,可他這當爹的只顧著衙門的事,從未認真考虎兩個女兒的終身大事,然而北越這麼個苦寒窮困之地,能有什麼人選適合女兒的?
府衙裡老的老、小的小,要家世沒家世、要家底沒家底,想找個合適的人談何容易。
褒正濤真是頭大了。
恭親王府粹芬院裡。
「什麼,王爺要納側妃?嬤嬤,你這消息從哪來的,確實嗎?」王妃何妍芝珠圍翠繞,濃妝艷抹的容顏起初是懨懨的,斜臥著寶藍繡仙草的大迎枕,一聽到恭親王要納側妃的消息,整個人從美人榻上坐直了起來,頭上珠翠發出叮噹聲響。
「府裡的人傳得沸沸揚揚的,只有王妃您不出門,也沒人敢在您面前說這個,怕王妃堵心,所以不曉得。」施嬤嬤是王妃的陪嫁老人,年近半百,富態的臉看著親近,其實不然。
「在我身上討不了好,所以去找別人嗎?男人就是賤!」何妍芝口不擇言又鄙夷的冷諷。
「王妃,這種話千萬不要再說,要是傳到王爺耳裡,你們夫妻又要生嫌隙,再說身為王妃,你太失儀了。」施嬤嬤苦口婆心。
「本王妃還怕他嗎?」何妍芝眉頭微微一揚,回頭就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