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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王爺駕到!」

  嚴奇連忙起身,垂首退立在一旁。宗將藩進入內殿,立時眉頭一皺。

  「公生醒了?嚴奇,你怎麼不立刻派人通知本王!」

  宗將藩喜怒不形於色,總是冷著一張臉,語調也是冰封般的生寒,讓人猜不透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即使眉頭微皺,也令人猜測不出一絲端倪。

  「啟稟王爺,公主剛醒,屬下正要派人通知王爺。」嚴奇單跪在地上,宗將藩竟沒有賜他平身!

  宗將藩是故意的,我知道。我只怕他懷疑嚴奇。

  「嗯……起來吧!」宗將藩說:「宗奇!」

  「屬下在!」

  「傳令下去,加強王府內外的守衙,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任何人接近『雲舞殿』。」

  「聽令!」

  「很好!你們全都退下吧!」

  兩人退下後,宮端來湯藥,宗將藩接過,揮手叫她退下。

  他走到臥榻旁,冷峻的神色不變。我往內床略為退移,他冷冷掠下一句:「反抗我對你沒什麼好處,對你心裡懸念掛心的人也沒有好處!」

  卑鄙!

  可是情義無價,我欠嫣紅和嚴奇,一款情義生命的債。

  他坐下來,一口一口餵我湯藥。藥汁入口,涼涼的,沁入脾腑很舒服。

  「你保證絕不會傷害他們!」我就著湯匙又喝了一口。

  「那要看你的態度而定。」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聽話,龍太和嫣紅就沒事;我不從,那事情就難講了。

  「宗將藩,」我學他的冷漠。「欺負一個弱女子,對你有什麼益處?不過壞了你的名聲!」

  「是嗎?誰敢說我的不是?」他俯靠過來。

  「總有天理吧!」我說,卻覺得自己笨苯的。我怎麼會和這種專制霸主談這些仁義道德。

  「不管你怎麼想」宗將藩冷眸泛著懾人的寒光。「銀舞,我是要定你了。」

  他將碗裡剩下的藥汁,一股腦兒傾入口中,俯身逼近,攫獲住我的唇,將藥汁送入我的口中。我不由自主地將那股清涼吞嚥順入喉中!有種熟悉感,好像在意識朦朧混沌時,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發生過。迷沌時的感受經驗,在潛意識裡發生作用,引導此時清醒的我的不由自主,我不禁張口吞受宗將藩口中流入而來的藥汁,吮吸間,雙唇無可避免地交纏糾結成纏綿。

  等我發覺不對,宗將藩已褪開我的衣衫,雙手交纏住我的腰際。頓時我的氣焰全失,心中又怕又驚,又懼又怒,又憤又慌。抵抗自是當然的,雖然無濟於事。

  真是諷刺!女性主義再怎麼猖獗,我再怎麼冷漠僻傲,關於貞潔這回事,我還是比什麼都在乎。雲雨之事,沒有感情為憑,再怎麼唯美,怎麼如夢似幻,我還是覺得髒,覺得污穢低賤。

  我知道,所謂貞潔觀念其實是男性沙文主義,為掌握其社會主導支配權,所特意加在女性身上的一道符咒;並使這符咒成了一種潛在的意念,根深柢固入每顆思路簡單的腦袋,讓各個階層,甚至兩性,皆理所當然地認為:女子天生該從一而終,節烈守貞;該守身如玉,永保完璧,以為那才是最崇高純淨的品德。

  這些詭計我真的一清二楚,可是,我還是寧願如此懵懂無知,如此被蒙騙,因為我相信,這世間絕對存在一個和我相知相契的靈魂,也許,一輩子都遇不到,那我也認了,但我只想把自己的身與心,獻給那個靈魂。

  雖然,我從來沒有嚮往過什麼至死不渝的深情,也沒有期盼過什麼生死相許,海枯石爛的真意──我對愛戀這情事,幾乎不心存想望過──可是,我想過,在我攤著書本,聽著堂上先生講述各朝後官閨史時;在先生玩笑地詰問時,我想過,即便真有可能,讓我專寵如楊貴妃,我也絕計不要。

  這樣的富貴榮華、嬌愛專寵有什麼意義?畢竟只是個貪色圖欲的平庸男子罷了!因著人性的愚蠢與軟弱讓他們圖霸了天下,使得他們得以為所欲為,稱心蹂躪天下艷麗。男為色慾,女為寵威,這之間,根本沒什麼真情真意,莫說有什麼可歌可泣的不朽,就連單純傳宗接代的神聖也談不上。甚至還比不上動物為繁衍子孫的發情交配!而帝王后官之存在,就如同外遇之污穢、骯髒。肉體,以及精神、純真在這道污流下,貶值而成絕響。

  先生說我太嫉俗;所謂感情,原本就不是一曲完美的、無懈可擊的天籟。人,只是肉做的身軀,食色為性,慾望不是可恥的原罪;就事論事,一夫一妻只是人為的禮法限制;動物界,其實沒有天長地久的不朽。每次發情,其實都只是單純為了繁衍子孫與慾望的發洩;而交配的對象也並不是亙古不變。生命重繁衍,而人類因進步提升精神愛的層次,雖然限制了終生伴侶以一人為對象,但是生物與生俱來的交配習性並沒有改變。雄性天生定律容易為性特徵強烈的雌性吸引,而引發創世以來,生物界自來的交配律動。

  先生究竟是不是飾詞巧辯,我不清楚。我並不否認他的「肉身原論」,可是既生而為人,既能感動靈魂交流之美,人之發情既不再只是單純為了交配繁衍後代,為什麼原始慾念不能昇華而為精神之戀?食色為性,我知道。但我還是覺得骯髒,如果只是貪圖交媾的快感。

  而宗將藩那雙手不知道己擁抱過多少女人,愛撫過多少美艷,被他這樣摟著──雖然我不得不承認,他實在是天地間少見的人品──我覺得無限的屈辱與不淨。

  「不要碰我!」我大聲吼叫:「離我遠一點,你的妃嬪那麼多,隨便找誰都可以──我討厭你!不要碰我──」

  宗將藩臉上第一次出現明顯憤怒的顏色。他抓住我的手,將我拉出床裡角,勁道之大,幾乎要將我的手腕折碎。

  「如果不是你,膽敢這樣對我說話的人,我早就把她給殺了!」他說,聲音像把劍,劍氣如虹,傷人於距離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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